第一百二二章.感觉
“我再问你,你第一次见到林涌泉是在什么地方?”
“也在那个客栈,他在跟修善师兄说话。”他感觉白箫的剑从脖子上移开了,稍微松了口气,然后马上道,“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不是你爹留下的吗?”沈英杰看着手中的竹片问道。
“是,您看,上面有朵小花,那是我爹从文镖师的手掌上拓下来的图案。我爹怀疑那是杯盏的刻痕,或是什么饰品留下的。”白箫指了指竹片上的字,说道。
“那又如何?”沈英杰道。
“我听婆婆说过,文镖师向来吝啬,平时出行,酒都是自己随身带的,住客栈也总是住最便宜的。因而我想,它要喝酒一定也是拿着自己的酒壶喝,不会拿着杯盏。您说呢?”白箫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沈英杰。
可他还是不太明白。
“那又如何?”
“我想,这杯盏可能是客栈或酒家的东西,有人请他喝过酒。可是,道士应该不会请他喝酒吧?那又会是谁呢?”
沈英杰略有所悟。
“那你想如何?”
“我想去一次红筹寺,找到那家留客停。或许有人还记得文镖师,他的手掌上有那么深的刻痕,一定是在喝酒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她寻思了一下道,“他可能就是握着那只杯盏在喝酒的时候被人砍的,他临死的时候,死死抓着那个杯盏,于是就留下了刻痕,不然平常时候,不会有人把杯盏握得这么紧,还有——姥爷,假如,他就是在那家客栈里被杀的,他一定没付房钱就走了,那凶手也不会替他付钱,不然不就被人发现了?我想,店家也许能记得赖账的客人,您说呢?”
沈英杰嘿嘿一笑,拍着她的肩道:“傻丫头,看来你不傻啊!”
白箫已经想好了,乘他们去红筹寺的时候,正好让绣坊的工人帮忙缝一只手套。
林清芬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她看见父亲林涌泉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张圆桌前,正兀自思索,便轻轻哼了一声。林涌泉回过头来,看看她,轻声道:“你醒啦。”
“我、我这是在哪儿?”
“怎么去了一次云台山庄,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他淡淡道。
她这时才清醒过来,自己真的是在家里。可是,她刚才明明看到自己坐在云台山庄的闺房里,正在梳妆打扮,徐滨不时在身后催她,“你快着点,你不打扮也是宿城第一美,何必花那么长时间折腾?你再不出来,我可先走了。”他似乎急着赶去参加母亲的寿宴,“我这就来,你急什么啊!”她娇嗔道,最后往头上插了一朵花……
……
看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父亲走到了她的床边。
“身体好些了吗?”他问道。
她不答话。他叹了口气道:“清芬,爹知道你现在的心情,爹也在想办法……”
她心道,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徐玉箫虽是自愿退婚,可这休书如果徐滨不写,还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想到这里,她又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一年前的情景。
那天,她家宴完毕,急匆匆赶回紫霞岛时,就觉得情况不对。哑巴丫环们满面惊惶,比比画画,指指点点,她几乎是冲到他们同住的那间房里去的,随后,她疯了一般一间一间地找,又把哑巴丫环骂了再打,打了再骂。众哑巴哭指着海上。
她立即飞奔到海边,出门时差点被自己家设定的机关给射伤。她看到海面上乌云压低,污浊的巨浪翻滚着怒潮。她在海滩找,在海面找,在海边找,没有!忽然她大叫一声:鲨鱼!接着,便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在房中,父亲守在她身边。她立即记起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跪在父亲的脚下,拼命磕头:“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他给我找回来!”
那时,父亲也像今天这样,一改往日的冷漠,来到她身边,柔声安慰她,但是他终究没办法将徐滨拉回到她身边。
如果连无所不能的父亲都帮不了她,她还有谁可依靠?想到这里,她再次绝望了。
“爹,我看他是不会娶我了。”沉默良久后,她终于开口道。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她只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都瘫软了。
父亲却笑了笑。
“谁说他不会娶你?”
爹在说什么?她不解地朝父亲望去,但是眼泪蒙住了她的眼,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她想知道父亲是不是在开玩笑。
“爹……”
“就看你敢不敢干了。”父亲平静道。
她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
“我有什么不敢干的?我什么都敢!只要他能娶我。”她立即道。
“这里有枚毒针,上面的毒液是我专门找人配制的,除了我,别人没有解药。徐滨是个孝子。只要他娘中了毒,还怕徐滨不向你要解药?而且那药很折磨人,若是她不服解药,每天都要呕吐不止。”父亲说。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的头不痛了,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父亲朝她看了过来。
“这几天徐玉箫和沈英杰不在,徐滨又是个废物,整天只会在屋子里喝酒,这时候,你去正好。”父亲又提醒道,“遇事不要大喊大叫,男人最讨厌的莫过于泼妇。你也该学着点,别跟你娘一个样。”
“是。”她低头轻声应道。
父亲朝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欲走出门,临出门时,又回头道:“你爹初七要娶新娘,你到时候别闹事,只要乖乖的,爹不会亏待你。”
说罢,他便走出门去。
林清芬正拿着那枚毒针把玩,听到这句,不觉愕然,咦?那皓月不是已经死了吗?爹这是要迎娶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留客停是家两层楼的旧客栈。
“赖账啊?有啊!不过不多,我们这儿的房钱本来就便宜,谁要是赖账,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掌柜是个五十开外的男人,他一边抹桌子,一边说。
“那您记得不记得二十年前,有谁赖过账?”白箫说完又傻笑起来,“呵呵,二十年是太久了,不过,劳烦您想想,那人要是赖账不还,我们也好还您。”
“这样啊!”掌柜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立刻道,“你们等着,我这就翻翻过去的房客簿。二十年前,还是我爹当掌柜,是他登记的,你们先等等。”说着,他利索地走出柜台,一边吆喝一个店小二,“快,给这两位泡壶茶!”
“好嘞!”小二回应了一句,连忙将他们领到雅座。
虽说是雅座,也只是一张简陋的木头桌子,外加两张有靠背的木头椅子罢了。
白箫和沈英杰等了很久,掌柜才拿着本泛黄的旧簿子走出后面的账房。
“要说赖账的人,二十年前,也不过只有三个。一个是从京城来的,姓王,是个做生意的,住的是楼上的天字号;另一个是从东北来的,也是做生意的……”
“别人我们不想知道,就问有没有姓文的!”沈英杰冲口问道。
“姓文的?”掌柜一脸困惑。
“没有?”沈英杰急问。
“没有。”
沈英杰指指那本簿子:“你再找找。”
那掌柜的又翻了两遍那本簿子。
“真没有。”他也是一脸失望。
白箫想了想,又问:“要是他住马厩,要不要钱?”
那掌柜听到这句,立即眼睛一亮。
“那当然也要付钱。要说住马厩啊,”掌柜朝天花板翻了半天白眼,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等等,我记得……我爹好像……你们等等……”
他话没说完,便匆匆走回房间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着另一本类似账簿的东西出现了。
“那时是有人住马厩,那更便宜,一个晚上才一文钱。可是,就这样也还是有人赖账,我爹把那赖账的人的名字就记在这上面了。这簿子就是专门登记马厩里用的东西的,什么草啊,绳子啊,饲料啊,当然,这要是住马厩也写在这上面了……”掌柜的翻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嘿,这儿!文玮峰,是这人吧?”
“着啊,就是他!”沈英杰大喝一声,随即问道,“他欠了多少钱?”
“两文钱。”那掌柜一边说,一边鄙夷地摇头,“就这么点钱也要赖账,这人真是……”
白箫赶紧掏出一钱银子交给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