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琪，通传莫四小姐，皇后娘娘召见。”
青盏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子期皱眉，自己进坤凝宫短短五日，皇后就见了三次。每次都问来问去，似乎对莫家有多好似的，可一句对莫家如今处境有所帮助的话都没有。机警的子期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反而从皇后的神情和话语里猜到了她的心思。
蓝琪是指派给子期的坤凝宫二等宫女。一等青字排头，二等是蓝字，宫女里有一多半会些拳脚功夫，这些也是卫仲在皇上逐步消减卫家权势时留给女儿的，也是为何郭家蒸蒸日上，而后宫淑贵妃始终不占上风的原因。
“蓝琪姐姐，你对皇后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去了。”
蓝琪是和子期般大的姑娘，一众宫女里还算敦厚，子期也姐姐姐姐的哄得关系还算好。
“不行，”青盏一步进来，看着子期红润润的小脸：“娘娘这次有要事，莫小姐不可推脱。”
要事？
卫燕这次还真有事，她秉承后宫不得干政，从不敢在皇上面前多问半句，却眼睁睁看着太后在皇上面前替淑贵妃支招。幸亏她明卫暗卫多，后宫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握中，唯有殷帝这里不敢太过分。
等子期进来，便被宫女引去了皇后的内殿。
卫燕直接道：“以前还真没看出你这丫头不一般，比你姐姐强多了。”
她示意子期坐了：“以你的聪明必是知道本宫与郭家水火不容，如今若没有你们莫家钳制，怕是郭家要动太子的主意。所以本宫一直想要太子与莫家联姻，皇上却迟迟不表态。”
“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权力失衡，任何势力超越皇权便是威胁，先是娘娘，后是莫家。娘娘放心，皇上也不会让郭家一家独大的。”
卫燕看看子期笃定的模样，‘噗嗤’一笑：“你这丫头，说你聪明，你还真的直言不讳了。这些本宫怎会不知，却是束手无策。”
“民女知道娘娘对莫家好，也知道二姐深受娘娘器重，直言是回报娘娘，不讳是信任娘娘。至于对策，恕民女还小也没法子。”
卫燕定定地看她一会才道：“你卖什么乖，是谁在层层羽林卫中逃出莫府，又是谁偷偷跑去朱雀岭拿住郭奉，还冒险进宫陈情皇上。你说没法子，本宫信吗？”
子期吓的忙起身跪了：“娘娘恕罪，小女子是嘴硬胆小，皇上威重又睿智，万万不敢在皇上那儿动心机。无为即有为，只要大皇子一直平庸且不被皇上倚重，太子之位无人能撼动。”
卫燕笑了，无为即有为，这丫头心思敏锐，眼光通透。只要压住大皇子的风头，自是太子无虑。若能引得那妖精在皇上面前频频耍些心机，要她失宠也不无可能。这庶女比她嫡姐不知强出多少，太子若得她辅佐岂不更好。只是，她心里不由惋惜。
她亲自扶起子期：“你哪里有罪，是本宫看重你。好了，本宫也直言，如今你们莫家的危难本宫是想维护，可之前并未与莫老夫人达成默契。如今只有你亲笔写封信，我会让人送至你祖母手里，不知莫老夫人对你信任如何？”
莫家拥兵百年之久，自有一套成熟的通信名鉴和习惯。军内一套，府中一套，除侯爷与直系亲属，外人不得擅用。子期一辈也自有自己的印鉴和习惯。
“谢过娘娘襄助之恩，民女可写信与祖母。不知娘娘可有北凌的消息？”
“如今接管北凌军队的许将军受郭家人制约，暂时查不到你父兄消息。郭笠却频频给皇上传递军情，说你父叛国导致失地之辱。还说莫子蔺、莫子敬杀人灭口毁灭证据，如今在逃，请皇上下旨追剿。”
一番话让子期喜忧参半，三哥活着，这让子期定了一半心。如今又被追杀，那半个心又提着。
“娘娘，”子期这次是诚心诚意的跪拜：“请娘娘务必要帮莫家度过难关，我莫家必不会辜负娘娘，辜负太子。”
这一刻的子期乖巧又柔顺。
“丫头起来，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们莫家对皇家的忠心。等事情平息，本宫也会极力促成与莫家联姻。丫头，若太子妃的位子本宫属意你，你可愿意？”
“感恩娘娘看重民女，只是民女性格顽劣，恐难以胜任。民女的二姐德才兼备，又得娘娘爱护已久，娘娘还是考虑二姐吧。”
卫燕并未因子期的拒绝生气，反倒觉得她的拒绝在自己意料之中。
青盏匆匆进来：“娘娘，淑贵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怕是知道你在我这儿了？”
子期起身：“娘娘，民女不想见淑妃娘娘。”
“本宫也不想她见到你，这样吧，你从后面去御花园的兰苑待一会，那里清净。”
子期拉着蓝琪出了坤凝殿，又换了身宫女的衣饰。既然殷帝不许她乱跑，她也不会自己找麻烦。
兰苑既属于御花园，也是坤凝宫的一部分，隔着一条泉水潺潺的小河。
进入秋季，花草树木已不似春夏的繁盛，近处绿茵仍在，远处树木深绿中却有些泛黄。
子期寻了块溪边青石坐了，看着远处的景色，实是思考着如何写信与祖母。
她想的发呆，连对面一人进入视线许久都未入心，直到猛然清醒，才发现小河对面一男子毫无避讳的看着自己，玉冠金簪，青衣环佩，比楚翼的气宇端庄多了一种俊逸，五官也添了几分秀气。虽有距离，但那男子的直视还是令子期不舒服。
“那是谁？是大皇子吗？”
子期的猜测得到蓝琪的证实。她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装扮又这么悠闲，怕是挺显眼吧？
“蓝琪姐姐，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四小姐喜欢玩什么？”身后传来景翼的声音。
子期神情一顿，谁说殷帝后宫萧瑟空旷？自己从进皇宫第一次出来俩皇子都碰上了。
“哦，”子期回身：“见过太子殿下，民女这身打扮，殿下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她怎么会想到，景翼是在花圃后面观察很久，并又一次对她与男子对视那么久都不回避的表现惊到了。
景翼微笑点头：“是一眼认出，四小姐天生端丽，气质不凡，哪是一身宫女服饰能掩盖的。”
子期对他的恭维并不喜欢，后悔自己刚才搭讪那句话。
景翼主动道：“四小姐若是空闲，不妨去看看兰苑的兰花可好？”
于是，一时无处去的子期跟着太子朝着不远处的兰花暖房走去。
路上子期问：“是娘娘喜爱兰花吗？”
“是父皇，这兰苑是父皇登基后建的，也是父皇最喜欢的地方。十几年来，兰花品种越来越多，就是那些南方怕冷的品种，也因冬季有暖房而生长良好。”
景翼用手摸着暖房高处的琉璃窗，秋风瑟瑟被挡在暖房外，有一半的兰花盆已搬入暖房。
“暖房是砖石与琉璃瓦结合，前低后高，适应冬季的采光。琉璃瓦是从西域引进的，比我们魏国生产的透光好。”
景翼似乎是找到了与子期沟通的话题，不厌其烦的给她讲着，还不断观察她的表情，他眼里流露的是欣喜。
子期确实被透明的淡青色琉璃瓦窗吸引，心里还讶异，这善猜忌，心机狠绝的殷帝，竟喜欢这品洁高雅的君子花？
景翼不知她所想，拉了她的手就进了兰花房。第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五爪龙袍的白衣身形，正认真拿着剪刀修剪枯萎的兰叶和花枝。
景翼一愣，连礼节都忘了，脱口道：“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