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盛夏,酷热难耐。
凝寒不惧暑热,巫淳,涂云,韦泓焘三人怎受得住。
不得已,凝寒只得下令,趁早晚时分赶路,至于日头高悬,便寻阴凉地歇息。
这日临近正午,韦泓焘将马车赶至一大树下,众人下了车,坐于树下暂歇。
韦泓焘卸了马,寻了个地将马拴了。
树荫可能避烈日,却连一丝风都没有。
三人解了外头衣裳,随意寻个物件,随意扇着。
凝寒道:“你三人可挨得住。”
巫淳道:“主子挨得住,我也挨得住。”
凝寒道:“别说胡话。我打小不惧暑热,即便再热上几分,我也不觉什么。你若挨不住,便讲出来,别热出个好歹来。”
巫淳道:“还好。虽是热些,也算不得什么,挨得住。”
韦泓焘道:“主子,我觉今怪得很,一丝丝风都没有。寻常可没怎遇到过。”
凝寒道:“这个我倒没怎注意。只今日看着,你三人着实比前些时日更觉热些。”
忽挂起一阵狂风,吹得有些挣不开眼睛。略避了一阵,风势渐弱,众人方又各自坐了。
韦泓焘道:“这风来的……”
最后那好字还未出口,韦泓焘忽立起身,指着南边天空,道:“你们看那边。”
只见天上,一道黑云随风压顶袭来,及话时已拢至头顶。
天雷炸响,暴雨倾落。
众人忙跑进车内躲避。
雷助雨势,风摧雨急,炸雷惊得人心惚惶惶打颤,雨水打的车顶啪啦啦作响。
忽闻得外头一阵嘶鸣,凝寒正心内纳闷,巫淳急忙忙打开车门,窜了出去。
凝寒急道:“快回来。”
雨声骤急,也听不得巫淳是否回话。
韦泓焘急道:“马惊了,挣脱开缰绳跑了。”
话尚未完,也急着冲了出去,追着巫淳去了。
凝寒探身出车外,急道:“快些回来!”
凝寒瞧着二人先后消失于雨幕之中,同要下车,闻得绝尘道:“你不如车内候着,免得走散。”
凝寒只得努力沉下心,就那么傻傻望着。
涂云道:“主子,我去寻他们。”
凝寒忙将涂云拦住,道:“别去!他二人一道去的,定会一道回来。你现在去,寻不着他们。”
涂云也只得应了。
时过近两刻钟,韦泓焘背着巫淳回至车内,涂云忙递过帕子。二人接了,擦了擦。
巫淳眼角摸了一把,道:“主子,马惊了,寻不着了。是我没用。”
凝寒道:“马丢了就丢了,人好好的就成。好生擦擦身子,别着凉了。”
韦泓焘道:“见你摔了,可摔得厉害不。解开瞧瞧。”
巫淳道:“没事,不打紧。”
韦泓焘道:“快些好生瞧瞧,别让主子挂心。”
巫淳只得将裤腿挽起,只见小腿早已红了一片,好在并没外伤。
凝寒道:“快把衣服换了,都湿透了。”
巫淳,韦泓焘先后将衣服换了,韦泓焘又拿一件衣服给巫淳披上。
巫淳道:“不用。”
韦泓焘道:“雨来的急,雨水又凉,你身子又比不得我,别真着凉了。”
巫淳只得点头应了。
凝寒道:“这雨还不知何时能停的,就这么挤在车里挨着吧。”
巫淳道:“现在马没了,往后只得辛苦主子了。”
凝寒道:“我早就惯了,只怕你们几个受不得这般罪。”
巫淳道:“主子受得,我也受得。”
大雨直至入夜方停了,雨后自是凉快不少。
二日起身,巫淳有些懒懒的,略起身,又颤巍巍坐了下去。
凝寒道:“怎的了。”
巫淳道:“没甚事,可能昨夜没睡好。”
韦泓焘近前扶了一把,惊道:“你身上怎这般烫。”
说着话,忙伸手往巫淳额上一试,又回手往自个额上试了一下。
韦泓焘道:“主子,巫淳像是着了风寒,身上滚烫。”
巫淳道:“别瞎说,我没事,别吓唬主子。”
韦泓焘道:“病了就是病了,别硬撑着,让主子不安。”
巫淳道:“说了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韦泓焘道:“我看你是烧糊涂了。你这身上都能烙煎饼了,还嚷着没事。非要真把脑子烧坏了才甘心。”
凝寒方要取药匣,忽闻得绝尘道:“这药他用不得。”
凝寒不解何意。
绝尘道:“修行之人所炼专于修行之人所用,这寻常人如何用得。”
凝寒缓了下心,对众人道:“你们在这候着,我去寻个大夫。”
韦泓焘道:“主子,一道去。”
凝寒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镇的,不知走多远才能寻得大夫。巫淳又病着,身子怕遭不住。”
韦泓焘道:“寻着了,顺便就瞧了,不必劳累主子再辛苦走一遭。”
凝寒对巫淳道:“你能行么。”
韦泓焘道:“我背着他。”
凝寒只得勉强允了。
韦泓焘背了巫淳,涂云收拾了行李包袱,尽数背于背上,一行人弃了马车,辨清方向,步行往前。
略走几步,凝寒道:“我脚程快,先去前头探路,我让绝尘陪着你们。若是累了,记得歇歇。”
三人应了。
凝寒疾步向前,时不时御空至半空,四下找寻。
及行过约两刻钟,忽闻得一声音自背后传来,道:“冷师弟,别来无恙。”
凝寒忙住了脚,转过身,见是石心自后而来。
石心走上前,道:“师弟怎一个人走得匆忙。”
凝寒道:“跟着我的人病了,我正急着寻大夫。”
石心道:“若是病来得急,师弟这般寻法如何使得。”
凝寒急道:“正是不知何处寻去,这才……”
石心道:“前头即便有人家,也不一定有大夫。”
凝寒登下更是心急,道:“这……”
石心道:“我倒见过一个镇子,略微大些,虽未曾进去,保不齐会有。”
凝寒忙道:“在哪?”
石心道:“路途稍远,不如会齐了,施术同去。”
凝寒道好。
石心道:“师弟带路。”
凝寒,石心一道折返,再见众人,韦泓焘背着巫淳,虽已没了力气,仍是扶着涂云,硬撑着往前走。
凝寒上前,将巫淳自韦泓焘背上放下,让其靠着自个身上,又将众人一一介绍。
石心寻了个地,施海市之术。
三人初见此术,不禁一惊。
凝寒道:“我门秘术,不必惊慌。”
话完,与巫淳一道进至雾中,韦泓焘,涂云咬牙跟了进去,在后绝尘,最尾石心。
凝寒双脚踏了地,果见一不小镇子。
韦泓焘忙接过巫淳,复背至背上。
行至城门前,见城门上书宁县。
入至城内,凝寒一时也不知何处寻找。
石心道:“前头有家客店,不如去那问问,顺道歇歇。”
凝寒只得应了。
入至店内,见店内坐了不少人,一个个虽衣着平常,那脸上的狠厉却是藏不住。
石心门边寻了张桌子,背对柜台坐了,顺势将手内九子连环枪于右手边斜靠着桌子立着;凝寒被石心拉着,于右手边,背对着大门坐了;韦泓焘扶着巫淳,于凝寒右手边坐了,顺势扶着巫淳靠在自个身上;涂云搬过一条长凳,搁了行李包袱,于凝寒对面坐了,顺势将长棍靠在手边。
一店伙计上前,边倒茶边问道:“几位客官用些什么。”
石心道:“随便来些清淡的,顺便歇歇脚。”
那伙计道了声“好嘞”便去了。
账房自柜后出来,行至石心右后,轻施一礼,道:“给几位爷请安。”
石心一手按着桌沿,稍侧过身,道:“尚安。”
韦泓焘伸手去端茶杯,那茶杯却是纹丝不动的,试了几次,只得作罢。
账房道:“几位爷见着面生,必是初临贱地吧。”
石心道:“第一次来。”
账房道:“可是做大买卖的?”
石心道:“算不得。”
账房道:“怎能算不得。瞧爷您这面相,就是大家出来的,想必是哪个大家的爷,带着伙计出来谈生意来了。”
石心道:“也算不得大家,也就有那么个庄子,在朝在野也算有点子势力,家里头有那么几口子人,算不得大家。”
账房道:“这还不大,那这世上还敢有称大家的么。”
石心道:“像是这个理。”
账房道:“爷离家挺远的吧。”
石心道:“还成,我家在西北向,大概要走上一年左右。”
账房道:“这也是够远的,爷您辛苦。”
石心道:“兄命在身,不敢言苦。”
账房道:“这辛苦哪有跟旁人讲的,不过爷心里自个受着罢了。”
石心闻此,不过轻轻笑了笑。
账房道:“爷您常年在外,又随身带着兵器,这武艺定是不俗。又懂生意,又通武艺,实属奇才。”
石心笑道:“我这点花架子完全不够看,随身带着不过唬人罢了。”
账房道:“爷您谦虚。这用的一杆黄金枪,要事没点武艺,怎能示于面上。”
石心道:“这枪本是家兄所赠,实家兄一片好心。兵器看着贵重,旁人见了也得狐疑一阵,猜不透这人武艺深浅,也便无人敢妄动了。”
账房道:“这倒是真。”
石心道:“你怎瞧出我这枪是纯金的。”
账房道:“我若没那眼力见,这账房我也别干了。”
石心道:“这话不假,没个眼力见,有些事着实做不得。”
账房道:“先不提这锻造的手艺,把这黄金锻造成兵器得花多大的工夫,就是摆在那,也够威风的。我瞧着这分量……啧啧……不愧是大家所有。”
石心道:“我将这枪送予你如何。”
账房直道:“爷您说笑,小人这哪敢呐。”
石心道:“既如此,我便不客套了。”
账房道:“爷您赶了这远的路,您吃茶。”
石心略应了一声,左手去端茶杯。
猛然间,账房自袖内掏出一柄匕首,直刺石心后脑。
石心右手猛然一抬,抓住账房手腕,用力一掰,直将那手齐整整掰下。
石心手上动作间,已将九子连环枪踢至空中,右手接住长枪,猛砸在账房肩上,直将账房砸趴在地。
石心行动间,店内之人不知从何处抽出各色兵器,正欲上前。
涂云闻得响动,急操起长棍,立起身,摆开一幅对敌的架势。
石心左手猛一拍桌面,店内地面顿时松软如泥潭,那帮人一个个挣扎扎直直陷了进去,只留得半个身子在外头。
石心道:“别躲着了,下来吧。”
一人缓步下楼,边走边道:“爷好功法。”
石心也不抬眼,道:“不过寻常人,本尊尚不需另生杀心。”
那人道:“是手下人鲁莽了。”
石心道:“好说,好说。”
那人微摆了摆手,账房费劲力气站起身,颤巍巍往外走。
石心道:“你且回来。”
账房忙住了脚,转过身,看向石心,又看向那人。
那人道:“既是误会,还请爷高抬贵手,饶了这帮人。”
石心道:“好说。”
话毕,石心拿起一茶杯,手轻一甩,那茶杯便悬在那人面前。
石心道:“饮干此茶,我便不再追究。”
那人道:“爷您说笑。”
石心道:“莫不是你也嫌这杯中之毒太过不入眼而不愿入口么。”
那人道:“爷好眼力。”
石心略收力道,那茶杯落于地上,摔得粉粹。
石心道:“罢了,我也不是那杀戮之人。是罚一日,还是惩一世,便看你寻的大夫可能尽心。”
那人略点了下头,账房道:“镇上只一位大夫,属实信得过,我领爷过去。”
石心起身,道:“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