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四测过头看了看迎风独自静立的玉子城,好一派仙风道骨,瞥了一眼便把目光挪开。
这种迎风独立洁身自好随时要羽化登仙的人,这种周身十米以外出了自己其余人都是垃圾的表情,就该华丽丽滴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夜小四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却在转头的一瞬间,余光隐隐瞥见玉子城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中,竟然握着厚厚的一卷书信。
玉子城迎着夜风,凝视着漆黑的夜空,皱着眉头,看似放空了自己,其实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着。
这空降兵部的夜小四很是诡异,而且在好多问题和政见上跟他的观念是完全背离的。
不按套路出牌,每一次都是以惊世骇俗的动作来把一切摆平。
不到最后一刻,根本看不出他的目的在何处。
今晚,如果不是“玉大人”铁着脸硬逼他来,他才懒的过来看这个白痴小子带新入伍的贵族子弟们去喝花酒。
不过,自己也是有着七八分的好奇,也很想看看,这个一直猜不透的穷小子,今晚搞出的巨大动静谋划出来的这个局,到底为的是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没多久,与新兵们约定时间就到了。
教练场上便风风火火跑来了几十个人,一边跑还一边叫嚷着“今天为了让夜老大请客,哥几个可是连家都没敢回,一直守在兵部大门外的大柳树下……”
在他们后面,还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在慢慢涌入教练场。
看着在前面领跑的几十人,想到只有前三十人有人买单,后面的人要自费了,那群人显然有些迟疑。
夜小四豁然站起身,简单示意跑到他面前,还在指手画脚七嘴八舌比比划划形容他们博得了免单的头筹的激动汉子们安静下来。
顺便清点了一下除了率先到达的前三十人以外,后面跟着的稀稀拉拉的百余人。
可见,整个三百余人的振翅营已经来了半数队伍。
那么,没来的那些人,是不削流连这花街柳巷,还是不削与夜小四这毛头小子为伍呢?
来不及多想,夜小四便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变出一大袋子银子,财大气粗地给每个人给发了一大把。
拿到银子的这三十人,果断原地跳脚高声欢呼起来。
夜小四摆摆手,示意新兵们安静,然后豪迈地仰起头,对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高声说道:
“兄弟们,稍安!马上就给大家带来惊喜!”
右手晃了晃剩余的袋子里的大把银子,对着大家继续吼道:
“今晚我们敞开了去玩,去喝!按照约定,前三十名,我请了!剩下的这些银子,我来为其余的兄弟们买酒!我们今晚的原则,就是玩得高兴,玩的出挑,玩——的——爽!”
最后的一个“爽”字,依然被淹没在面前一众兄弟们的欢呼之中。
就在大家的沸腾的欢呼声中,夜小四一摆手,迈开大步指挥道:
“走,哥们们,烟柳巷!”
黑压压的百十人兴奋地簇拥在夜小四的身后,拥着夜小四离开了教练场。
所有人,包括夜小四在内,谁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正派老大玉子城,铁青着一张脸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的教练场边沿,一双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
“好!”
“好!”
“好一个夜小四!”
……
京城烟柳巷,今夜可是热闹非凡。
原本流连常驻此地的一众贵族子弟们,都被前几日的一张圣旨给拉去当新兵参加训练去了。
几天来,这烟柳巷里少了这些个金主爸爸,家家生意都不好了。
鸨母们再也不能安稳地坐在大厅里喝茶嗑瓜子等着收银子了。
而是普遍开始杵在门边,挥着袖子,扇着扇子,甩着帕子,扯着嗓子开始最低端的接头拉客了。
突然,一阵喧闹声赫然从街头响亮的传来。
在各家门口倚着门框杵着的鸨母们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到了街口。
于是自带BGM火爆登场的1/2振翅营的兄弟们,簇拥着夜小四,披着外裳,叼着草根华丽亮相了。
待看清了是常客,是金主爸爸的贵族大爷们之后。
各位鸨母集体扔了扇子,两眼放光,双腿发软,扭着腰肢,嘴里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哇!是金主……公子!公子们回来啦!”
以夜小四为首的逛窑子大军,一如山上围困饥荒数十天的洪水野兽。
应着鸨母们的热切召唤,禁锢了十数天的凶猛汉子们疯狂地涌入了烟花巷。
激动的鸨母们立刻指挥着龟奴丫鬟们,服侍各位大爷楼上请,楼上坐不开的直接当街设宴。
远远看去,楼上楼下,各个大爷左手抱着美女,右手提着酒壶大口喝酒。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衣袋里的银子稀里哗啦地往外扔,只图个尽兴。
什么TM的叫TM的惊喜?
人生,人生是什么?
此时此刻,那管什么功名利禄,只愿沉醉在这十丈软红温柔乡。
这才是人生啊!
这才叫惊喜啊!
看着带来的兄弟们都开始尽情尽兴地涌入美女美酒之中,开始解放自我,释放天性的时候,夜小四贴心地嘱咐各位鸨母,务必要尽一切可能让各位大爷满意。
随后,夜小四转身,嘴角弯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于混乱的人群中,悄悄离开。
……
京城西郊,还是那个破庙。
坐在破庙门口负责守卫的两个人眼前一亮,连忙回头冲破庙里面轻声通报道:
“头子,那夜小四来了。”
破庙里面席地而坐的蓝衣少年立刻条件反射般坐直身体,顺手把手中把玩着的半圆形令牌迅速塞进身后的草堆里。
若无其事地抬手弹了弹肩头的灰,一本正经吩咐道:
“赶紧,准备迎接!”
就在破庙外面,夜小四一身黑衣,踏着暗淡的夜色,独自一个人负手而来。
破庙里面,蓝衣少年起身,抚了抚衣襟,又抬手拢了下蓬乱的头发,这才抬腿跨出门去,迎接。
夜小四迎面走来,对着刚跨出破庙大门的蓝衣少年深深抱拳一礼:
“啊,九哥。”
“哎,四哥。”
两个人面对面,蓝衣少年也同时抱拳向着夜小四回礼。
礼毕,二人相视爽朗一笑。
这一身蓝衣的蓬头垢面的九哥一抬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面前的夜小四向破庙里走去。
同时,九哥侧过身,快速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只见门口的两个人立刻向着九哥一点头,转身无声地离开,向着外面浓重的夜色跑去。
再次进入破庙,九哥的神色如常,万分客气地引着夜小四在破庙中间的草堆上面坐下。
又抬手示意身边的手下搬来破庙里唯一的一张保存完好的小方桌放在二人之间。
“哎呀,今夜有夜大人光临寒舍,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九哥略显局促地开始打起了官腔,别别扭扭地竟然客气起来。
夜小四轻轻一笑,抬手摇了摇刚刚摸过面前小方桌桌面的手指,对着九哥笑道:
“九哥此言差矣,哪里是生辉,明明是生灰嘛。”
然后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破败的小庙宇,继续道:
“啊呀,九哥,你看你这居住地,灰确实挺大的嘛。”
听到夜小四这样调侃自己,九哥尴尬地笑了,低眉顺眼地笑道:
“哈哈,四哥你可真是会开玩笑。”
……
破庙里,一黑一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有一搭无一搭地寒暄起来。
烟柳巷中,一行人行色匆匆,正在趁着夜色悄悄挺进。
一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巧合事件,正在被不知谁的手,慢慢地推动着,发展着。
皇宫后侧,星辰阁。
素色的帘幕重重低垂,把暗沉沉的夜色隔绝在外。
就连殿外守夜的小童子也昏沉沉的,倚着门边,偷偷滴打着盹。
身着宽大衣袍的国师大人,披散着一头乌发,于袅袅烟气中正站在大殿深处的一个巨大的水池前,愣愣地发着呆。
他面前的水池得清透水面上,呈现的正是一副铺开的巨大星辰图。
光华闪耀的点点琉璃星辰们,就在这湛蓝色的底幕上,缓缓移动着。
年轻的国师轻轻眯起一双好看的凤眼。
双臂一挥,宽大的衣袖轻轻拢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星辰图,国师口中喃喃有声。
星辰图,万众瞩目的帝王星域上,十几个略显各大的闪亮星子正在慢慢地旋转着。
然而,就在他们得周围,有一颗刺眼颜色的星子也在其中时快时慢地移动着。
如果此时看着这个星图的人是末雪国的已归隐的空暝圣女的话,那么,她就会大吃一惊。
原本那一颗神出鬼没,凭空出现的星子,现在都似乎已经有了他自己的规律,开始向着莫名的方向移动开来。
国师看着这个场景,只是轻轻一笑,抬手,宽大的袖袍对着水面轻轻一挥。
那一池灿烂的星辰图立刻消失不见,只有水池中的清水,似夜风拂过,水面微微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