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这是全省首次对18个地市的产业聚集区进行检查评比，也是第一次考核，有副省长带队分东、西、南、北四个组考核。其实是对地市排名次，由各地市推荐一个县的产业聚集区参加考核。所以，各地市都非常重视。古城由市委书记、市长亲自带队，对口省里参与考评的单位，组织了检查评比团，制定了考评细则，对下属的五个县的产业聚集区逐一考评，挑选具有代表性的参加全省考评。变相来说，是对各县的经济发展的综合考评。在市里考评一个月前，王浩就召开了专门会议，对照考评细则，进行详细布置，提出的口号是“全县齐心协力，争取参加全省考评。”其实，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说白了，就是拿全市的第一名，而长野在五县中起步最晚。
而当时，县委书记身体不好，正在省城住院，千斤重担就压在王浩身上。他提的口号等于是自我加压。但王浩大刀阔斧的行动起来。说是“导演”也行，说说作假也吧。反正基层流传一句顺口溜：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这也说明，作假已经成为各地应付检查、考核的常态。
首先，要求被考察的企业过硬，这也是出成绩最根本的一条。挑来选去，最后确定啤酒公司、电动自行车公司和香精公司参评。陈晓明觉得，王浩的选择很有代表性，啤酒公司已经成为长野交税的第一大户，又有外商的背景。王浩对广东外商还提出明确要求：“检查评比中回答提问必须说粤语，体现当地招商的效果。”同时，粤商在聚集区对面投标的土地正在进行第三期的开发，已经住进万余名群众，王浩等不及了，要求边开发边开园，作为最大的居民小区展现现代生活气息，还亲自给小区定名为“嘉年华”。评比人员虽然不进园区，但在聚集区门口就能一览无余。粤商也很领会县长的意图，把嘉年华的大门装潢的富丽堂皇，进大门还安装了音乐喷泉。
对电动自行车公司，王浩要求整体引进小型电动汽车。蒯经理为难了：“县长，不好办到啊，我家亲戚的公司刚生产电动汽车，我们没有生产线和技术人员呐，一时半会别说生产，组装都不行。”王浩进行了“导演”：“你老弟动动脑子，到你亲戚的厂里借人、借生产线和整车，评比完了再把生产线和技术人员奉还。整车留在展览厅不行嘛。”蒯经理一点就透，马上联系，但对方对生产线和人员、整车都开出了价码。王浩一听，明白不是借一天两天，至少要等省里评比完后才能奉还，就大包大揽：“好吧，按他们说的，政府全拿。但具体你必须组织好，决不能露馅。一周内组织齐备，还得彩排呢，别耽误事。”蒯经理唯唯诺诺，连夜就进行布置。有人对此有异议：“这不是作假吗？”王浩理直气壮地说：“什么作假，《红楼梦》里都说，真到假时真亦假，假到真时假亦真。再说，那也是今后我们的发展目标，现在只不过提前了些。”
对香精公司，王浩还是充满信心的。经过两年多发展，据说已经成为全国产量最大的企业，全国产量最大，就是亚洲最大，鉴于美国等发达国家已经不发展此类企业了，就可以说全球最大了。王浩多次想大大宣传一下，屈老先生却阻止了：“香精属于食品添加剂，尽管有国家的使用标准，允许生产、销售，但社会和大众还是谈虎色变。我们还是光做不说吧，免得引起歧义。”屈老先生任命了总经理，成年基本不在长野。王浩这次想拉他回来，以壮声色，但屈老先生借口马上要去美国，推辞了：“最后别让领导到香精公司，我们台资企业不看重这个，默默发展比什么都好。”王浩却不依不饶：“我们有成绩了，又不是瞎吹胡侃，为什么不显示出来？”最后，屈老先生也妥协了，派销售公司的一名副总来长野，但还是叮咛：“我们的企业生产流程、技术标准等都是一流的，不怕检查评比，花钱也不怕，但还是得尽量低调。”提到钱，王浩对这个企业还有点看法，因为在销售公司名下，税收分流不少，所以，尽管企业做的很大，税收却不是最高。王浩咨询过县地税局的局长，局长说，这也合法，也正常。但拉动县里的工业用电量，带动了下岗职工再就业，何况，屈老先生事前打过招呼，王浩也无可奈何。
王浩还进行了另外的精心准备。
美化环境。聚集区在高速路出口，就简单多了，但王浩还是要求有关部门从洛阳等地购进了牡丹、大叶黄杨、红叶小檗，金叶女贞等名贵花卉，把高速路中间隔离带的花卉更换一新。还把县城整修一遍，连大街上的栏杆都擦拭整洁。长野有屋外晾晒被子、衣服等的习惯，王浩要求借此机会整顿，发布文告，不准当街晾晒，影响美观，并组织了小分队，拿着长竹竿，一经发现，立即挑落，屡教不改，予以惩罚，严重者拘留。
制作文稿。陈晓明牵头，对参评的企业和陪同的领导和人员都写了回答或者发言的稿子，必须背诵熟记，还对考评领导可能的随机发文的应对，也都预设了稿子。
精心接待。王浩抽调县电视台的美女主播担任解说员。美女主播刚从古城招聘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聘到县电视台，节目的收视率明显提高。为了招聘美女主播，王浩还同意把她丈夫也招聘，安排在宣传部上班。虽然考评细则要求简化接待，王浩还是从老将军的墓地游览区抽调了10名年轻貌美的接待员参加陪同考核，汉服飘飘，不啻为美丽一景。当时，对领导下去调研等活动，接待要求很严，明确县领导不必迎送。开始王浩也不迎送了，但参加过一次全省对农业的一次调查，在外地市看到迎来送往不断，领导不仅不批评，还挺高兴，就也重新迎送了。当然，到各乡镇，迎送也是不走样。省里、市里各种检查、调研等不胜枚举，一天就有几波，所以，王浩有时和陈晓明开玩笑：“哈哈，县里我两个地方最熟，一个是办公室，一个是高速路口。”迎送都到高速路口，办公室也有套间住宿，住宿、办公也合二为一，陈晓明经常陪同，因此，很认同王浩的说法。
最后的准备工作就是“彩排”了。模拟考察团的路线，王浩带着有关人员一站一站彩排，每个人的位置，发言、回答等都有严格要求，发现问题，立刻纠正。那位广东外商看到美女主播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也憋着劲说普通话，王浩马上纠正：“不用普通话，我说过了，你就用粤语，适当改变一点，让人听懂就行，但必须凸显出外商身份。”屈老先生派来的副总经理也努力说普通话，王浩要求：“你的普通话不用标准，带点台湾腔更好。”在电动自行车公司，王浩在展览大厅要求清除摆放的电动自行车，全是临时购进的电动汽车，并嘱咐蒯经理：“留出更大空间，最好能让领导亲自驾车。”彩排共进行了三次，王浩连参评人员的服饰都提出了明确要求。
市里领导来了，观摩一圈，非常高兴。市委书记当场表扬长野“后来居上”。市长特别对穿汉服的接待员做出了高度评价。
副省长带队来了，自然好评如潮，特别是当场驾驶了电动汽车，非常兴奋“没想到一个过去的落后县竟能生产汽车了，还是电动的，环保，上档次。”在考察中，副省长提到了长野的老将军，非要到墓园瞻仰，王浩领着省市领导来到墓园，副省长看到农家小店，还非要在墓园吃饭，并坚持不让上酒：“现在中央有规定，省里有要求，我们不以身作则，怎么要求基层。”品尝着长野豆腐等，副省长连连称赞，还说起了那位部长：“你们老乡，应该熟悉吧。省里有些项目你们要帮忙和部长通通气。”王浩连连点头，同时鲜明感到县里的努力没有白费，考察很成功。果然，省市电视台很快都播出了领导驾车的镜头，长野的产业聚集区一时间名扬全省，全省先后有20多个县来观摩学习。
王浩刚松了一口气，市长的司机打来一个电话，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