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姐待在此处已过去两个多月了,她没有出过这片林子,而贝潘辄和老婆子却不同,他们太阳升起便离开,太阳落下便会归来。他们在回来时总会先点起一盏灯,然后一起往北边的树林里走去。
老婆子告诉茶姐说,她将要用余下的时间雕刻出上万尊雕像献祭给神明,而那些东西不能碰水,北山的山顶上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窟,他们决定在那里存放。
白日里他们要去城里寻找合适的黏土,有贝潘辄的介入,会让老婆子行动变得非常方便。
尽管老婆子回来时已经浑身疲惫,但她依然会在炉火旁满怀期待的听着茶姐讲述今天所写的关于她的过往。
茶姐惊讶的发现每次与老婆子攀谈,都像是一种对儿时的追忆,所有思绪瞬间被打开了,在第二天就一定会写出点什么东西。
她会为自己的故事多点上几笔不同寻常的色彩,她在等待,等待着把儿时的故事写完,等待着能将蕞写入她的人生。
每当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蕞的时候,都是那么的令人怀念呐...她见过沉稳冷静的他,见过通情达理的他,见过温柔善良的他,见过调皮可爱的他,唯独没有见过冰冷无情的他……
用什么去相信他从淤泥里爬出来后会污垢满身呢?
第一年的雨下的很少,老婆子总是笑呵呵的,而贝潘辄在回来后却总是躲在屋里,也不出声,也不来往……
这里就像与世隔绝一般,再也没有外人的介入。
两个月来,她们相处融洽,老婆子也总会传授雕刻的技巧给茶姐,有这么多事情做,日子过得也算充实。
三月末的时候,茶姐去往北山。
当她爬上山顶,亲眼俯瞰过这里的全貌,便由衷地感受到整个地域的广阔无垠。
茶姐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忙碌的。
老婆子委托她去寻找一种淡灰色的矿石,它经常出现在悬崖峭壁处,与其他的岩体会有明显的分层。但除此之外就别无特点了,如果光线阴暗,常人也根本无法将它分辨。
老婆子在向她求助的时候表现的非常无奈,她只说越多越好,想要将这些矿石磨成粉末,然后用来塑造石像。
茶姐还是欣然接受的,但到实地一看,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这项任务未免有些太过困难了。
但她愿意尝试,到后面为了方便,就干脆直接搭了个帐篷,住在了山上。
她依然没有放弃每天写一些关于自己过往的事,并且也会为寻得不同方位的矿石所要应对的挑战而感到期待,这都让她忘记了时间……
将近六月的时候,北山的矿石已经被茶姐挖光了,哪怕是长久的使用神之眼眸,也找不到一粒关于那种矿石的尘埃。
她背着满满当当的矿物回到了老婆子的家,老婆子还没有回来,门却没有锁,她将箩筐放在门外,悄悄的往门里面探去。
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多了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时间没有打扫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竟突然闻到了一阵令人清爽的香味,它香的令人印象深刻。
窗旁的桌上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一些花和一封信,茶姐不想破坏这些花,便用筷子将那封信夹出来,打开读着……
“姑娘,我和贝潘辄要出去一阵子,估计要等到第二年才能回来啊……
如果你已经将那些石头带了回来,就把它放进我的屋子里吧,记得把门锁好,钥匙就在我的枕头底下……
我的房里有一些书,挺有意思的,闲暇时间可以读一读。如果北山的矿石挖完了,那就去西山吧,那里也可以找到那种很有用的矿物,你可以用西山的石头磨成粉,然后按我曾经教你的方法试着去雕刻……”
茶姐看了看这封信,又看了看这些花,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将老婆子安排的事情处当好,又屏着呼吸,进入了屋中……
屋里的书果然很多,可大多都累满了厚厚的灰尘,茶姐实在受不了那种味道,便随手简练了几本就放入了行囊,可刚一踏出脚步,她就忽然磕到了身旁的书架……
——咚咚咚
好几本书从上面滑落下来,砸到了茶姐的身上。
她回过神来定眼一瞧,便发现有本书的排版挺是奇怪,翻看几页又是再次震惊,因为这本书的字迹竟与老婆子的一般无二……
她粗略的又看上几眼,好像是一部描写线斗的书,里面只讲了一个故事,却并没有什么太过新颖的地方,念到自己应该用不上,便将其整理好,放了回去。
做完这些之后,她就往西山而行了。
西山的风景与北山相差甚远,那种红色的野草极其坚强,密密麻麻地生长在岩石缝中。漫山遍野的全是红色,而茶姐经过的地方又为这红色多添了一抹黑色的足迹,那是她诅咒留下的尘埃。
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单调的令人乏味,只有看看那湛蓝的天空才能感受到与众不同。
当她爬上半山腰时,布满山体表面的野草几乎都被她的诅咒腐蚀干净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寒冷,眼前出现了许多发着荧光的青石和一条流着绿水的小溪。茶姐沿着那条小溪往深处走,竟寻到了一片枫叶林,它红得吓人。
她感到大为不解,想道:
“为什么枫叶在六月份就红透了呢?”
她用神眼扫视了一周,又来到了一棵枫树旁,轻轻地拨开了下面的一层泥土,竟发现了一些绿油油的粉末。
她想用手捧一些来仔细观察,不料在触碰它们的瞬间,绿粉就变成黑灰消散了。
茶姐断定它们是活的。
与此同时,她面前的一整棵枫叶树瞬间枯死化为了尘土……
“……”
她决定继续往前走,想看看绿水的尽头究竟是哪里。
那绿色的小溪没有一丝生气的奔流着,就像棉絮一样相连不断。茶姐就这样一直沿着那条小溪走,走到了晚上竟也没有抵达到尽头。
身边的景致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也并没有休息,而是点燃了火把继续行进。
当她走到后半夜的时候,整条小溪出现了分支,横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茶姐没有过多考虑,继续往直走,路开始变得又粘又烂,同时,远方忽然传来一股令人熟悉的香味,她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那正是老婆子留给她的那种花。
她停下脚步,四周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这时候,她看见高处悠悠然然地飘过星星点点的荧光,她毫不犹豫地将火熄灭了,随即躲在了黑暗当中。
一两片落叶被寒风卷起,无声的飘荡着,落到茶姐的身上,瞬间化为了烟尘。
香味是来自于那些荧光的,在没有星星的夜晚,它显得格外明亮,它在走和风相反的路。
茶姐总感觉这些荧光非常熟悉,就像是曾经见过一般。
可她一个不留神,那荧光便消失在了远方,她赶忙往前追去……
追了好久,她才重新见到了那一道微薄的光芒,这时候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惊诧地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山顶的尽头,前方出现的竟然是一片绿色的湖泊,四面八方的绿水原来最终都是涌入这湖泊之中的。
而那道荧光,也径直的朝湖水里飘去。
茶姐睁开了神之眼眸,她的目光穿透了深绿色的湖泊直通湖底,对面前所见的景象感到震惊了......
一颗极为神圣、庄严而又巨大的头颅正仰望着苍穹,静静的躺在碧绿的湖泊之中。
她就像被电了一下,脑海中瞬间回忆起城邦中人祭拜的场景,那上面所绘的,不正是这张面孔吗?
“神明......怎么会在这儿?!”
这时,东方鱼肚白出,太阳微微升起。湖中的绿水开始沸腾,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一阵升腾起来的绿烟飘悬在半空中并开始环绕着湖面,随后又凝成绿色的晶体再一次坠落回湖中。
她听到了湖底的一声长吟,即便是从水中传来,也能感受到其可怖的威慑力。
她静静地等着,那湖底的神明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胡铭贾……还有多久来这里?”
茶姐听得心肌梗塞,有一瞬间甚至都以为它是在和自己说话。
又沉默了许久,绿色的雾气再次向上升腾……
一股令人发麻的热浪袭来,如同一群猛兽疯狂的暴怒,周围所供站立的土地瞬间消散,好在茶姐闪得机灵,踱步退到了后面,同时又听到了那神明的第二声:
“我会助你得到神之身的,但你要把胡铭贾先带到这里来!!!”
“……”
第三声:
“告诉他,替我多留意一下这里的每个角落,最近,我总感觉自己更加疲惫了……”
“……”
第四声:
“什么?!!你……见到她了吗?”
“......”
“她又从这里离开了?哼,命真长啊.....这事可和我有关...替我看好她,别出岔子!!!”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飞快的瓦解,茶姐几乎顾不得回头便拼命的往返方向跑去,温度越来越高了,绿色的晶体在凝结之后便忽然悬停在空中,瞬间爆裂开来,加剧了绿色烟雾的扩散,最终铺盖到了山间的每一处角落……
茶姐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道荧光飞出,随及消失在了晨曦当中。
再见它时,茶姐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本来是想不起什么东西的,但一听闻胡铭贾这个名字,便瞬间联想到了璀蕴……
“不会有错的,就是那种东西……是璀蕴的尸体化作的粉末,和当时一模一样!!!”
轰隆隆——轰隆隆——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巨响,泥土像流沙一般不断往下倾泻,而湖泊的面积也在加速扩大。茶姐原本以为神明会将整座山体溶解,但当跑回枫叶林的时候,溶解却突然停止了。
她终于有机会喘得一口气,休息了一阵之后,便继续往前赶,回到了山脚下。
那股热流经历过了许久方才消散,当绿烟退去的时候,所有被它侵染过的事物都变得血红。
一小部分晶体颗粒没有被回收便坠落在土壤之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它们即为先前所见的绿土。
茶姐找了一块平地,飞快地回忆着先前神明所说的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璀蕴和神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胡铭贾又怎么和神扯上关系的???”
“还要夺走神之身......”
“对了......那种奇怪而又熟悉的香味也在老婆子留下的信和花中出现过,难道...是老婆子已经被璀蕴发现了吗?!所以......那神明最后几句所说的人,是老婆子???”
无数猜想从她的脑海中闪过,让她只觉得一团乱麻,对此毫无头绪。
眼下的事情像是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她便决定换个地方思考,连忙收拾好行头,往北山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