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指着黑板上所写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十二个字，听到工人们念熟了之后，尽量忘却昨晚母爱般的温暖，开始摇头晃脑的给工人们讲解这十二个字的意思：“各位叔叔大爷，《道德经》分为《道经》和《德经》两部分……”
解耀先讲到这里，下面不知是哪位工人大声说道：“先生，你是教我们识文断字儿的师傅。老话讲的好：师徒如父子！可是……先生叮吧叫我们叔叔大爷，那不是乱了辈分嘛！”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又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声说道：“索三儿说的不对！先生教我们《道德经》，让我们学会做人的道理，教我们识文断字儿的师傅咋比得了？我记得老话讲，好老师教人做人的道理；一般老师教人手艺；不咋地的师傅只能是混酒喝了！”
众人笑得更响了。坐在角落里的吕振国笑得咳嗽了半天，勉强止住了咳嗽，这才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他站起身，踩灭了烟火转过身来。吕振国在工人们中的威信极高，见他站了起来，一定是有要紧的话要讲了。于是，众人停止了嬉闹，想听一听吕振国要说些什么。
吕振国待笑声渐渐小了下来之后，这才笑着对众人说道：“呵呵……要我说呀，那老七说的是这个理儿！战先生是咱们工人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老师了。不仅混酒喝的师傅和只教咱们识文断字儿的老师比不了，就是能够教咱们怎么做人的好老师也比不了！因为战先生不仅教咱们做人的道理，还教咱们识文断字儿，是咱们比亲人还亲的先生！”
吕振国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喝彩叫好。
吕振国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咱们的老祖宗尊师重道，曾经说过‘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战先生就像他爹一样为人厚道，免了工友们行三叩首的大礼，免了工友们跪献红包。工友们也都是知道感恩的人，既然工友们不好意思让先生叫咱们‘叔叔大爷’，依着我看，就请战先生称工友们‘大家伙儿’或是‘同学们’，大家伙儿琢磨琢磨咋样？”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索三儿又大声说道：“中！我们都听吕三哥的！先生既然免了大家伙儿行三叩首的大礼，免了我们跪献红包，我们哪儿好意思让先生叫我们叔叔大爷！人得明事理，先生就是叫我们‘大家伙儿’、‘同学们’也是高抬我们了，大家伙儿说我说得对不？”
“中！索三儿说得对！先生就叫我们‘大家伙儿’、‘同学们’！”工人们纷纷表示赞同。
吕振国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工友们既然都赞同‘尊师重道’这个理儿，那就首先在先生上课前儿守规矩，轻易别打断先生讲课，得有礼貌，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举手提问！”
在哄堂大笑声中，索三儿挠着脑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解耀先在热烈的掌声继续讲解《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十二个字当中的的第一个‘道’是指有那么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的宇宙万物之间的本源的本源，一切都由这种‘道’演化出来。第二个‘道’是动词，意思是说道说道……”
也许，这天晚上就应该出事，解耀先就连《道德经》中这十二个字的含义也讲不完。解耀先刚讲到这里，突然，不远的地方“啪勾”、“啪勾”、“啪勾”三声一听就是小鬼子三八大盖儿的枪声。远近的狗一阵狂吠，教室里立刻“嗡嗡嗡”一阵骚乱，工人们有点惊慌。
“王国志！”吕振国又站了起来，向坐在门口的一个工人摆了摆头，示意他去查看一下情况。那个叫做“王国志”的工人肯定是工会积极分子，他点了点头，像猫一样钻出了房门。
在工人夜校这个文化补习班，老叔吕振国虽然没有明说，但解耀先的心中也清楚得很，上课的工人之中混有警察厅甚至小鬼子宪兵队的密探。讲课的内容是公开的，不怕这些密探去向主子告密，绝不能让警察厅找到任何借口把来之不易的工人夜校封闭。
解耀先的课真的讲不下去了。工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低声议论不休。
“你知道不，昨儿个晌午，有人在傅家店正阳三道街杀了俩宪兵，还把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打了个半死。嘿嘿……真他娘的解气！有人说，这是上古妖仙‘大妖山魈’临凡，给咱们老百姓出气来了！”说这话的工友声音极小，但是解耀先的耳音极好，依然能听真亮。
“唉呀妈呀……还把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打了个半死，是够解气的！这事儿真的假的？我听着咋那么悬呢？”另一个工友显得十分激动，说话的声音难免大了一点。
他们身后的一位工友把脑袋伸过来，一根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之后，低声说道：“嘘……门友财、张二邋遢，你们俩别犯虎，飙咋的？小声点儿，当心隔墙有耳！”
这位工友偷偷的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三人，又低声接着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是上古妖仙‘大妖山魈’奉了女娲娘娘的命令，降临哈尔滨傅家店。嘿嘿……‘大妖山魈’大展妖威，杀了两个宪兵，这叫杀鸡儆猴！那横田正雄阳寿未尽，这才得以逃生！”
张二邋遢撇了撇嘴说道：“蔡满囤你净跟我俩扯犊子，忽悠谁呀？那‘大妖山魈’咋就只能是奉了女娲娘娘的命令呢？要我说‘大妖山魈’是奉了如来佛祖的命令，来给咱出气的！”
蔡满囤立刻反唇相讥：“哼！你可真是个杠精，我就知道你得跟我俩抬杠！还奉了如来佛祖的命令呢，奉了如来佛祖命令的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解耀先正挠有兴致的听着几个工友议论。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由远及近，突然，房门“啪”的一声被撞开，王国志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工友们有些惊慌失措，沉不住气的纷纷站了起来，惊恐不安的盯着房门。几乎是和王国志脚跟着脚，稀哩忽隆的冲进来十几个小鬼子宪兵和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