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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涵歪着头想了想,说:“哥,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好男人啊?”
我说:“钱多钱少的不重要,长得帅不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有上进心,而且很在意你,能知冷知热疼你就可以了。”
陈涵沉吟片刻,又问:“我要怎么判断他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男女都是一样的,高兴的时候会笑,痛苦的时候会哭。将心比心,你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男人爱上女人就是什么样子,注意细节和感觉。你们女人不是经常把‘感觉’二字挂嘴边吗?”
“噢。”陈涵笑了。
我又说:“男人有时候仅仅是满满的一腔荷尔蒙,就可以化作他在冰天雪地里徒步三十公里为你送上一支玫瑰花的浪漫,也可以等你睡熟了后替你盖好被子;你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坐在你身边,默默地递给你一个红山果,还可以步行好几条街为你买周一到周六早晨你最爱吃的豆浆油条或是米线豆腐脑。”
“哦?”陈涵皱起眉头,“仅仅是荷尔蒙,就能让男人爱上女人?照你这么说,没有感情基础,男人也能跟女人发生关系喽。”
“是的。”我苦苦一笑,“你想一下,难道从前的妓院是谈恋爱培养感情的地方吗?”
陈涵咧咧嘴:“男人怎么都这样啊!对了,我从网上看到一条信息,说不愿为你花钱的男人就不爱你,身家百万的男人给你八万块钱远远不如只有三千块钱的男人给你三千块钱,你说这句话对吗?”
我微微一笑:“妹呀,其实这是两句话。不愿为你花钱的男人就不爱你,这是有道理的。这说明他不想为这份感情投入太多,他想要廉价的爱情。”
“什么意思?”陈涵问。
“直白的说吧,他更想要的是女人的身体,至于能不能白头偕老,他或许并不在意。”
“没良心!”陈涵撅着嘴,“第二个问题呢?”
我想了想,说:“你可以说只有三千块钱的男人给了你三千块钱就说明他给了你全部、给了你所有,可我认为他只是给了你一个月的工资,而给你八万块钱的男人却是给了你一辆轿车,这是事实。男人大多是很现实的,爱情只有扎根在现实的土壤中才能存活。”
陈涵仍是撅着嘴:“如果我爱的男人,却发现他的心还不能与我相通,我该怎么办?”
“有些男人值得等。”
“如果永远等不到呢?”
“那就不必等,这是你的幸运。”
“好玄啊!”陈涵一脸沉思。
母亲推开房门,说:“你们还在聊什么,饭菜都凉了,赶紧过来吃饭!”
我连忙摆手:“妈,快把门闭上,小莉不能受凉的!”
母亲白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很快,陈涵也出去了。我见袁小莉露着脚,便给她盖了盖被子,说:“你好好看着闺女,我去给你端饭。”
“去吧。”袁小莉说,“你也去妓院吗?”
“怎么?”我一愣。
“你对陈涵说的,这么快你就忘了?”
“你疯了?”我反应过来,“我只是说出了男人的一些诟病,你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
“噢。”袁小莉吐吐舌头,“别愣着了,把炖排骨给我端过来吧。”
“我没给你买排骨呀,我只是买了一条鱼……”
“我没跟你说我要吃排骨吗?”袁小莉沉下脸。
“可……昨天你说想吃鱼了,我就……”
“我说了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看你妈刚才那眼神,恨不得咬我两口呢!”袁小莉瞥我一眼,“傻瓜,还不快去给我端鱼汤?”
袁小莉月子期已满,可以下床出房了,我也得出去找工作了。她说孩子太小需要照顾,建议我不要去外地找工作,我只得去了离家几十里的县城。
每去一次县城,我都能找到一份工作,可我都拒绝了。早晨坐车离开,傍晚我就回了家。回家先看女儿,一看到女儿,我心里就踏实了。过上几天,我还是早晨坐车离开,傍晚回家。
两个多月过去了,已是草长莺飞、桃花盛开的时节,可我还是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亲戚朋友都很不理解,县城有那么多公司工厂而我为什么就找不到工作呢,这事终于让父亲看出了端倪。
一天,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袁小莉给女儿喂了奶,刚坐下吃了几口,女儿就哇哇哭起来。
我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豆芽,说:“你们先吃,我抱她出去溜一圈,把她哄睡了再吃。”
母亲说:“两个多月了,你天天抱着不累吗?把她放摇篮里,晃一晃,她就睡着了。”
不一会,女儿就睡下了。
袁小莉给母亲盛了一碗玉米糊糊,母亲喝了一口,说:“我听说县里的西城区有个大型的机械厂,好几千口子人,工资挺高的,咱村很多人都在那里干,你没去看看吗?”
袁小莉接了腔:“活儿很累,时间也很长,一天都不歇,小耿还想写点东西呢,不合适。”
陈锋咽下一口米饭,还没放下碗就笑起来,嘎嘎嘎的,像鸭子在叫。我乜着他,“你笑什么?”
“哥,这么些年了,你还在做白日梦啊!”
父亲拿筷子敲了一下碗,说:“吃你的饭!”
我叹了口气,低头吃饭。
父亲又说:“小锋,你哥学习也挺好的,就是让家庭拖累了。如果你哥非要念书,你还能上大学吗?唉,那时我就是眼光太短浅……”
“爸,都是过去的事了。”袁小莉拿眼瞟着陈锋,“你这当弟弟的也算白领了,成天上网,认识的人也不少,就不能给你哥找个工作吗?”
陈锋砸着嘴,一脸为难:“我哥既没文凭,又没技术,实在不好找啊!”
父亲笑着说:“小耿就是放心不下孩子,他去哪儿也干不住。你看他去县城找了那么多活,也有工资高的,他愿意干哪个了?”
袁小莉转头看我,问:“是这样吗?”
我叹了口气:“女儿这么小,我就出去打工,她整天见不到爸爸,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认识我了。而且,她也就变成留守儿童了,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瞪我一眼:“这都是你自己瞎琢磨的。你在家,闺女就认识你吗?她还太小,能懂什么?什么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出去打工了,孩子半年六个月的见不到父母,这才是留守儿童呢。闺女由她妈哄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说:“小莉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挺累的,吃不好睡不好,我在外面……”
母亲截口说:“小莉怎么吃不好了,我们不给她饭吃吗?俺俩谁有空谁做饭,谁有空谁带孩子,你还想怎样?”
袁小莉附和着:“是呀,妈会帮我的。”我点点头:“闺女这么小就见不到爸爸,单亲家庭对孩子的成长……”
袁小莉咯咯笑起来:“你想孩子就回来看看嘛。那些离了婚的,孩子只跟着一个的,这才叫单亲家庭呢。嗳,你想跟我离婚呀?”
我没好气地说:“别傻了!”
母亲又搭腔了:“小耿,妈妈在家带孩子,你还不放心?现在都这样的,咱村的孩子几乎都是留守儿童,人家的爸爸也没说什么呀。你见咱村哪个男的像你这样的?”
我想了想,说:“站生就天天在家。”
站生是我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比我小好几岁,我结婚时,他还来闹过洞房呢。因为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遭了老大的罪,他是站生的,他妈就给他起了“站生”这乳名。
“你知道什么呀。”袁小莉说,“站生有了女儿就不去干活了,成天在大街上溜达,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偷鸡摸狗的,当了孩子王。他常去山上打猎,拿弹弓打个鸟,下套逮个兔子野鸡什么的,拿到集上卖了,也能卖好几十块钱。有时他也掀起石头,捉蝎子蜈蚣。有一次,他拿回了一支很大的山药哩。他老婆吃不上好的,就没奶水,他不去挣钱,闺女就没奶粉吃,瘦得跟个大耗子似的。俩人经常吵架,他还真动手打老婆,把老婆揍得鼻青脸肿。他老婆的娘家远,回不去,整天在家哭,听说两口子闹离婚呢。”
“噢。”我砸着嘴,“我就去离家近的……”
“附近没什么好活,你再去青岛吧。”袁小莉说,“那里的活儿时间短,挣钱也不少,还有时间写东西。你别有太多压力,所有人都这样的,生了孩子还是要吃饭的。等闺女大一些,我就跟你出去挣。要是将来你想做点小买卖,就不用出去了,闺女也就不是留守儿童了,你说行吗?”
我沉吟着:“好吧。”
晚饭过后,天色早就黑了,夜幕上挂着一轮圆月。溶溶月色洒下来,大地万物似是披上了一层轻纱。我在院里踱着步,心情很乱。望着天上的月亮,我长叹了口气。明月啊明月,为什么要在人们分别的时候你才圆呢?
院有一株梧桐树,外婆去世那年母亲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我站在树下,站了好长时间。从枝杈叶隙里洒落的月华星星点点,使得周围有了树的阴影。我一转头,就见陈锋从屋里走出来。
“哥,问你点儿事。”陈锋轻声说,“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回来吗?”
“当然,你有什么事吗?”
“我突然不想结婚了。”陈锋叹了口气,“翠云长相一般,个头也不高,还是初中学历,她能配得上我吗?”
“已经订婚了,彩礼都给人家了,你还想怎样?”我拍拍他的肩,“当初你不是跟我说只要是个女人就行吗?怎么,你心里不好受了?”
“哥,”陈锋走开两步,抚摸着他刚买的那辆电动车,“我是大学生,我跟翠云能有共同语言吗?有时,我说话她都听不懂。再说,她非让我买房买车。得好几十万呢,我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呀!”
“你没钱,还嫌人家学历低?”我不觉提高了声音,“初中生怎么了?先结了婚再说,你跟她说,面包会有的,楼房会有的,汽车也会有的。”
“她根本不听我的!”陈锋摇摇头,“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觉得是个屁。她的性格太古怪了,我伺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