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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莉端起碗,轻轻呷了一口,说:“我出去喝,外面凉快。”
“不就点儿草药么。”母亲从旁笑着说,“草药可是好东西,都是山上的植物造的。人参、鹿茸、枸杞、灵芝、蜈蚣、蝎子,这些都是很好的草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呢!”
“妈,我出去撒个尿。”我赶忙站起身。
“去吧。”母亲大手一挥。
我走出屋门,见东厢房里亮着灯,袁小莉紧皱着眉,正一口一口地喝草药,便蹩了进去。
“有这么难喝吗?”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也是为我的到来显得不露痕迹。
“还真是有点难喝,慢慢习惯了就好了。”袁小莉说着,又将大瓷碗凑到嘴边。
“我就不信了,拿来我尝尝。”
“不行,你是男的,怎能喝草药呢!”
“拿来吧!”我劈手夺过来,还剩半碗黑乎乎的汤汁。我的嘴还没触到这些液体,一股刺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我凭住呼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还没下咽,就觉牙齿忽然找不到了,且胃里一阵阵翻涌。
“你不能喝,快给我……”袁小莉话还未完,我转过身,将手一扬,药汤泼在门外的水泥地上。院里的小黑狗显是吓了一跳,汪汪地吠个不停。
“耿,这是我的药啊!”袁小莉眸中满是惊讶。
“就算这辈子都没孩子,我也不会让你喝这种东西。”我拉起她的手,“走,明天跟我回厂。”
“干什么?”不知何时,母亲到了门边,“你不打算要孩子了?谁生病了不吃药呀?买药不需要花钱吗?对老婆好也不能……”
“妈,如果注定我是有孩子的,袁小莉就算什么药也不吃,也一定……”
“胡说八道!”母亲白了我一眼,“不管什么事,有病了也得治呀。你见过谁得了病……”
“老妈,你怎知一定是袁小莉的原因呢,可能是我的问题呢!”
“你简直说话不着调,这种事都是女人的问题,跟男人什么关系?!”母亲指着我的鼻子,“不知好歹,你等着吧!等你爸回来,看我怎么说。哪有你这样的,生病了还不让吃药,你还讲不讲理?”
“耿,就让我喝完吧。”袁小莉冲母亲笑了笑,“妈,没事的,不是还有好几服草药么,吃完了我再去拿。”
“这就对了,多喝……”母亲刚说了几个字,我便冲进堂屋,找出那几副草药,撕开包装,全倒进了垃圾桶。
婆媳俩赶到房里时,都愣住了。袁小莉看看垃圾桶里的草药,又看看我,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未开口。
“你这干什么?脑子有病呀,你?”母亲在后面捶了我一拳,满面怒容。
回到房里,袁小莉一下从后面将我拦腰抱住了,“耿,我真的不用再喝草药了?”
“当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公,你真好!”袁小莉将脸颊紧贴在我背上,“我们再去青岛吧?”
“为什么?”我一愣,“你不是说过不想再出远门吗?莫非……你还惦记青岛的蛤蜊?”
“哪里都有海鲜的。”袁小莉轻轻的笑,“去青岛,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家里,妈——什么事都不自由。不过,得有个孩子了,我真想为你生个孩子呀。”
“会有的。”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嗯,我就是喜欢耿。”袁小莉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清了。我笑着:“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也没什么。”袁小莉开心的笑起来。
“我把药汤倒掉的时候,你生气吗?”
“那些草药很贵的。哼,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跟你翻脸了。”袁小莉咯咯的笑,像百灵鸟一样婉转。
“老婆,我想亲亲你。”我拿开她的手臂,转过身,面对着她。
“嗯,亲吧。”袁小莉忽然娇媚起来,仰起脸。
“别急,”我说,“先开灯,我看不见你的嘴呀。”
翌日清早,我俩就回厂辞了职,然后收拾好行囊,又坐车去了青岛。在郊区租了一间民房,在大街上闲逛了几天,我俩又进了一家外资电子厂。
第一天上班,袁小莉就跟我说,我怎么感觉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啊!
我假装生气,别胡说,是你的心情在作祟,放心,我们会有孩子的。
早晨去上班,傍晚散工回来,与同事们笑笑闹闹,倒也暂时忘却要孩子的烦恼。每逢周末,我俩就去市区吃火锅、喝羊汤,尝海鲜,顺便逛商场,有时也去公园、动物园逗玩一天,日子也算过得惬意。
第二年正月初四那天,我和袁小莉就离了家,去了工作的地方。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路边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入眼一派繁华景象。我搂着袁小莉的肩,颇有感触:“老婆,我们何时才不用背井离乡呢?”
“有了孩子就可以呀。”袁小莉直勾勾地望着几步外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女孩,“我必须为你生个孩子,得采取措施了。过几天,我要去医院做检查。”
袁小莉说到做到,总是这么霸道。从正月底开始,她就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去一次,检查一通,花上几百块钱,拿回一包药,吃了无济于事。有时,我还得陪她去外地的医院,结果都一样:检查一通,花上几百或是几千块钱,拿回一包药,吃了于事无补。
进入这年腊月,连车马费算上,已花了近两万元了。我吃不消了,便说:“不能再去医院了,我们挣的钱都干了些什么呀!”
“你还想干些什么?”袁小莉一脸黯然地坐在那张破木床上,“结婚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孩子嘛,虽然花了很多钱,但是值得呀。”
“别去了,你根本没病。”我已近乎哀求。
“我能怎样?为了保住我的婚姻,我必须这么做,我更不愿看爸妈的脸色。”袁小莉目光忧虑且坚定地望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脏柔软极了,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挤出很多水。我亲了亲她的头发,“老婆,我对不起你。”
“怎么?你有小三了?”袁小莉一下紧张起来。
“我是说,”我呵呵一笑,“你为我付出这么多,而我却没能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也没能让你快乐,更……”
“别说没用的,先怀上孩子再说。”袁小莉长出了口气,“我还得去医院呀。”
“让我去吧。”我低下头,“电视上不是说生男生女,老爷们是关键嘛……”
“别想没用的,你根本没病。再说,你个大老爷们去医院算怎么回事呀,让同事看见怎么办,不行!”
“可……你怎知一定是你的问题呢?要孩子嘛,男女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用说没用的。”袁小莉说,“周末就去,我陪你去。”
周末上午,我俩去了市区的一家大型医院。
走进医院的大门,我拉住袁小莉的手,说:“老婆,今天是咱俩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没想却在医院……”
“没事,等你检查完了,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好好补一补。”
我眼皮一坠,无语了。走到门诊前,我回过身说:“亲爱的,这是男科门诊,你去走廊里等吧。”
“好的,随时需要随……有事你就叫我。”袁小莉转身走开了。
我推门进去,里面站满了人,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她挎着精致的小皮包,穿着很时髦,短裙丝袜,蕾 丝衬衣。她就躲在墙角,眼珠滴溜溜乱转。
桌前坐着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医生,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一身白大褂。正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话。
“怎么了?”老医生问。
“身体很不舒服。”中年男人捂着小腹,有气无力的说。
“噢,你褪下裤子,让我看看。”
“就在这里脱?”中年男人瞥了一眼站在墙角的那位妇女,满脸诧异。
“你还想在哪里脱?”老医生显然没发现屋子里仅有的那位女同胞,继续说,“你们互不相识,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认识谁,怕什么呢。”
“好吧。”中年男人终于下定决心,褪下了裤子,直褪到脚踝处。
老医生端详了好一阵,抬起头问:“你怎么不穿内 裤呢?”中年男人讪讪一笑:“我从不穿内 裤的。大夫,我这病严重吗?”
“你还能过性 生 活吗?”老医生回答得很含蓄。熟料,那中年男人急了:“大夫,我同 房还没问题,就是感觉腰很痛,是不是肾有毛病呀?”
“肾在哪里?”老医生问了这么一句话。没想中年男人的回答更奇怪,他两手叉腰,“就在这两边呀,怎么了?”
“你见过谁的腰子挂在腰上呀,去泌尿内科看看吧。”老医生笑着,“肾在后面,记住了。”
紧接着,走近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小伙子,黝黑的面庞,胳膊粗壮,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
“什么问题?”老医生抬眼问。
“我……我不行了!”小伙子脸色一红。
“不行了?”老医生摘下老花镜,“你去急诊科看看吧,我这里……”
“大夫,我是说……我不行。”小伙子脸色更红了,低下了头。
“不能吧,你这年纪还不行?狗都能行,你怎么就不行呢?”老医生沉吟着,“看样子,你是性功能障碍呀,你就说一说怎么个障碍法吧。”
“我……我想征服世界,却无能为力,我……”话没说完,小伙子早已满脸通红。
“你对美女有感觉吗?”
“这就要看什么样的美女了,我比较喜欢……”
“你看情 色电影有感觉吗?”老医生截口问。
“有,绝对有!”小伙子突然抬起头,还是满面红光,但看得出已有了不一样的神采,“我最喜欢看情 色电影了,我最喜欢苍老师……”
“行了,你这是心理性的毛病,吃点药吧。”老医生在药单上写了一阵,抬起头,一脸严肃,“以后别看情 色片了,对你的病情没好处,知道吗?”
小伙子拿着药单出去后,那中年妇女凑到近前,小心翼翼地说:“大夫,我感觉……”
“你怎么回事呀,这是男科,你去妇科看看吧。”老医生瞥了一眼那妇女的肉色丝袜,“喂,你等一下!”
“什么事?”那妇女回过身。
“你……哪里不舒服?”
“我还是去妇科门诊吧。”那妇女屁股一扭一扭地出去了,扭得很夸张。
这时,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