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幽林别居用过早饭,申简辰与乔文仙乘坐马车来到临安闹市。南双在街市入口处找好地方,把马车栓了,那里有人专门负责看管,收取些许小费,养家糊口。
能出来逛街,最高兴的莫过于白风。他与南双跟在王爷和乔公子身后,享受着街市的繁华:“临安城虽繁华,可比不上汴梁,跟汴梁街市卖的东西也不大一样。”
南双强调道:“你懂不懂?这叫地方特色!如果临安跟汴梁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王爷与乔公子走进一家茶馆,他们也尾随而入。
伙计见有人来,立刻迎上去:“二位公子,里边请!”
大家挑张桌子坐下,乔文仙要了壶煮好的茶。
白风一直观察王爷,他边饮茶边巡视四周,像是找人一般。白风觉得今日的王爷跟以往不同,要不怎么出门前一再嘱咐他不能称呼王爷,而要叫“申公子”。
白风问:“公子,您是不是想找人?”
白风能看得出,何况文渊?申简辰掩饰道:“喝你的茶,怎么那么多废话?”
茶喝到一大半儿,申简辰不想在茶馆待下去,要求文渊带他去酒肆。
来到一家酒肆,文渊要了一小壶皇都春:“皇都春是临安名酒,申公子品尝后,绝对会喜欢上。”
申简辰并未搭话,专注地观察四周。乔文仙不满道:“申公子如此表现,我也会认为你是寻人?到底找谁?能不能告诉我?”
申简辰不知如何将千里寻之事告诉文渊,说了他也不信,还会劝他不要辜负佳和郡主。
从幽林别居出发时,乔梦容要求跟他一起逛街。考虑到要逛整整一日,她一个弱女子在身边,必然让人顾虑多多。于是拒绝道:“今日事多,又累,带上你极其不便,改日我还会逛街,到时定会带上你。”
他见乔梦容垂下眼帘,沉默一会儿,才说:“哥哥早去早回。”
申简辰答应着,他不知不觉中面对乔梦容生出许多愧疚之情。
“想什么呢?”乔文仙继续问。
申简辰回过神来:“寻什么人?我第一次来临安,只认识你。之所以四处瞧,不过是刚到一个地方,好奇而已。”
乔文仙凑近:“看你刚才那样子,像是在找多年未见的心上人,实在古怪。”
申简辰掩饰道:“别胡乱猜测,喝酒。”
他端起酒杯,品了一口皇都春,丰满醇厚,回味悠长:“酒不错,白风,再给我斟满。”
白风拿起酒壶替王爷斟酒。也许是美酒的作用,申简辰突然之间想明白许多,世上之事大多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极尽双目盯着每个人看,不仅令身边人感到奇怪,还不一定能盯出千里寻来。不如放松心情,只要两人有缘,总能遇上。
一小壶酒对申简辰来讲不算什么,再说还有文渊与白风、南双分享,很快喝完,没有丝毫感觉。乔文仙本想再要一壶,被申简辰阻止:“酒肆一游到此为止,去街上逛逛,午饭找家饭庄解决。”
“好主意,我们出酒肆一直向北走,边走边逛,等又累又饿时,正好到达聚香楼。”
乔文仙的建议正合申简辰之意。大家走出酒肆,安心逛街,从南到北,一路走去。白风与南双逛得不亦乐乎,见什么都开心。两位公子则边逛边聊,申简辰依然不由自主注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很傻,他穿越而来容貌已变,千里寻如若也穿越而来,容貌定与以前不同,他只顾通过外表来寻,实在可笑。想到这些申简辰不由叹了口气:“唉!”
乔文仙问:“申公子为何叹气?”
申简辰胡乱编道:“慨叹人生无常。”
“如此繁华的街市,竟能让你产生人生无常之感?”
“越是繁华,越容易让人想到繁华退尽的落寞感。”
乔文仙并不理解仪王为何会有此种感慨,他更关心聚香楼是否已到。一路逛来,肚子开始叫唤,必须添些食物:“再往前走一段,就到聚香楼。”
白风问:“乔公子,聚香楼的饭菜可香?”
没等乔文仙回答,南双说:“聚香楼,聚香楼,饭菜能不香吗?它可是临安最好的饭庄,我家公子是那里的常客。”
白风反问道:“难道比汴梁矾楼的美味佳肴还好吃?”
南双没去过汴梁,无言以对。乔文仙回道:“各具特色,难道你去矾楼吃过?”
白风说:“那倒没有,在汴梁老听人说矾楼的饭菜有多好吃,就记下了。”
南双批评道:“没去过还问?想炫耀自己是汴梁来的?告诉你,我虽没去过汴梁,可我在聚香楼吃过好几回,都是沾了公子的光,绝对好吃。”
白风的哈喇子已在口中打转,靠近王爷:“公子,一会儿能不能也让我尝尝聚香楼的饭菜?”
申简辰笑道:“放心,让你吃个够。”
四人说着笑着,已来到聚香楼门外。门口站着的伙计上前招呼:“乔公子来了,好久不见。”转头朝里面喊:“乔公子到!”
立刻从里面走来一个伙计:“乔公子,里面请,二楼的雅间随时给您预备着。”
申简辰跟着乔文仙走进去,饭庄内很是宽敞。一楼是散客用饭之地,大约摆放了二十来张桌子,客流量不小,甚是热闹;二楼是雅间,专为常客准备,每个雅间都有其固定客户。
申简辰不想去雅间,只因雅间之内无法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他认为,如果千里寻出现,定会有些征兆。躲在雅间之内,不跟外人接触,又如何能觉察到征兆?
“文渊,我不想去雅间。”
“雅间环境甚好,安静,不受人打扰,你我可自由畅聊。”
“刚来临安,想多接触些人,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这是饭庄,哪里有什么风土人情?”
“怎么没有?吃饭的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与汴梁人不同,这便是风土人情。”
乔文仙只能同意:“好吧,谁让你是客,顺着你的意思。”
伙计在一楼找了一张较偏僻的桌子,安排他们坐下。
乔文仙点了:宋嫂鱼羹,东坡肉、龙井虾仁、杭菊鸡丝、干炸响铃五道硬菜,又点了几道清爽的素菜,要了一壶西湖龙井。
白风与南双听着菜名口水已忍不住流了出来,只等菜上来后大饱口福。
申简辰环顾四周,离他们较远的桌子旁坐着一人,是位比他稍年长的男子,身强体壮,边享用美食,边朝这边瞧来。因离得远,无法通过目光读出对方心中所想。
“文渊,那人一直看向我们,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乔文仙抬头看去,冷笑道:“哼!此人正是幽栖居士的丈夫,名叫林觉,现任临安练兵官,以后你可是他的上司。”
申简辰调侃道:“你刚回临安,还没见朱淑真本人,倒先偶遇她的夫君,有何感慨?”
“什么感慨都没有,只想跟他打一架。”
“他老老实实吃饭,你去跟人家打一架,有失身份,再说你们两个的身板一比较,明显你不是他的对手,估计会被他三拳两脚打趴下。”
“喂!你到底站哪一边的?说话都不向着我!”
“我当然是你这边的,怕你一时冲动干下傻事。”
饭菜已做好,几个伙计过来将饭菜摆了,也把泡好的西湖龙井放在桌上。
白风站起来,主动给王爷和乔公子把茶盏满上,也给南双与自己满上,坐下直盯着菜肴。
申简辰看到他那谗样儿,说道:“都动筷子吧。”
大家吃了起来,南双与白风吃得尤其快。
申简辰看了直想笑:“你们两个慢些,没人跟你们抢。”
林觉到朱家提亲之前,已知乔文仙对朱淑真心怀不轨。成亲后,又听说乔文仙因伤心离开临安,没想到这么快回来。难道是听说他与朱淑真和离之事?林觉越想越不爽。本来今日心情挺好,出来享用美食,却碰到讨厌之人。
朱淑真跑到乡下,让林觉丢尽脸面,如若她借口去乡下,偷偷与乔文仙行苟且之事,他岂不是更没面子?乔文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朱淑真去乡下时出现,不是为了见她又是什么?
林觉想到这里,将酒杯重重放下,招呼伙计再拿一个酒杯。伙计将酒杯放好后,林觉把两个酒杯斟满,端起来,起身走向乔文仙……
申简辰夹一块东坡肉刚放进嘴里,瞧见林觉走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文渊:“他过来了。”
乔文仙正用筷子夹虾仁,抬头看去,林觉已站在面前。他放下筷子,与林觉四目相对,情敌相见,虽谈不上分外眼红,气氛却不由紧张起来。
申简辰对白风说:“你们两个没看到吗?有人找文渊,各端两盘菜,去那边吃。”
白风与南双每人挑了两盘肉菜,坐到旁边的桌子跟前大嚼大咽起来。
林觉坐下,把一杯酒放在乔文仙面前:“乔公子何时回到临安?”
“我何时回到临安,应该不必向练兵官汇报吧?”乔文仙看出林觉来者不善,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林觉端起手中的酒杯:“你若是男人,跟我喝几杯。”
乔文仙说:“六一居士曾写过两句诗: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最能表达我此时的心境,练兵官对乔某来讲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欧阳修的诗句着实气到林觉,只听“啪”的一声,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大半杯酒洒在桌上:“别以为你会几句文绉绉的诗词,就能骗过所有人,只有我知道,你道貌岸然,内心龌龊,觊觎别人的娘子,等有一日,我定会把你的面具撕下来,让所有人看清江南才子的真实面目。”
乔文仙被气坏,站起来:“你血口喷人!”
林觉也站起来,一把拽住乔文仙的衣领:“你老实告诉我,现在跑回来是不是到乡下跟她厮混,行苟且之事?”
乔文仙不想解释:“凭什么告诉你?”
林觉更气愤,举起一只拳头打向乔文仙……
白风与南双已没有心情享用美食,尤其是南双,替自家公子担心不已。
当林觉举拳头要打时,申简辰向白风使了使眼色。白风立刻上前抓住林觉的拳头,他刚练申拳,手的力度还不够大,挡一下林觉倒不在话下。
林觉被白风挡住,拳头无法砸下去,意识到有高手在此,于是松开乔文仙,瞅了一眼申简辰。刚才那小子定是他调教出来,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势单力薄,定打不过他们。
白风见林觉松开乔公子,也撤回手,拉着南双继续坐回桌旁享用美食。
林觉说:“乔文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乔文仙坐下,并未理会。
“好消息就是,我大哥和二哥劝我与朱淑真和离,我本也想通,放她离开林家;坏消息就是,看到你之后,我又不想放她离开,和离之事遥遥无期,你就好好苦等吧,哈哈……”林觉说完,抓起一只酒杯,笑着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将酒斟满,举起来大声说,“乔文仙,跟我干了这杯。”林觉一饮而尽,继续吃起来。
一楼其他客人本以为二人会打起来,担心自己被伤到,已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见又平静下来,也都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