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经历让王安雅相应地出了一身冷汗,所以这次她断然拒绝。
“就坐夜车直接去,到「极乐都」之后再考虑住宿问题。”
就算是小四岁的同事,男孩子还是男孩子,把他带到自己单身居住的地方是不是轻率了点——王安雅已经反省过了。
“其实住一起真没什么的,我……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史一驼忍着羞耻支吾起来。
“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异能武侦,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讨厌的,都说出来省得我踩雷!”
王安雅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她并不是讨厌史一驼。
“好啦,赶紧出发吧。”
火车上,饭点乘务员捧着盒饭,逐个询问乘客是否需要。
史一驼刚想要两份,王安雅就制止了他:
“不用,我带了——两人份。”
鱼肉汉堡,一共四个,每人两个。
“这是……鲑鱼!”史一驼内心发誓以后绝对要让这女的亲自为我下厨,并继续大口嚼着汉堡。
“没错,馅我自制的鲑鱼肉糜饼,鱼肉纯度很高,和外面卖的水货可不能同日而语!”
跟同事聊天是王安雅现在极少数能放松心防的事情之一。
“本来还在鰤鱼和鲑鱼之间犹豫到底该用哪种,但考虑到鲑鱼肉质偏糯,可以少加面粉,于是就他了。”
看着史一驼吃得这么开心,王安雅发自内心地微笑。
她很清楚,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和史一驼交往。
但是现在不能想更深一步的事情,直到战胜那段把自己的心底涂成一片黑色的记忆为止。
两个汉堡光速下肚后,史一驼嗍着手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该说怪盗黑猫帮了我吗?要不是他越狱导致于少辉不能来,这么好吃的汉堡就轮不到我了。”
“别这么说啊,同事们可是变得更辛苦了哦。”王安雅苦笑道,“你想吃随时都能跟我说。”
之后的旅程中,由于史一驼是个彻头彻尾的樱桃直男,不擅长开启话题,二人因此沉默了很长时间。
虽然史一驼那张不懂得笑容的魅力的,总是没有表情的脸看着挺老成。
但据王安雅所知,史一驼是个纯真、容易受伤的弟弟,这样的他居然能很快察觉到能激发破灭欲的心情。
没有谈过恋爱的他,究竟失去过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王安雅大概能猜到,因为她自己就是失去过两次居所的人,算上曾经梦想与何胜东组成的家那就三次。
父亲因为交通事故而过身,似乎是发生在王安雅只有二岁的时候。
包括父亲跟母亲,王安雅一家人在年末前往母亲的娘家探亲。
因为很晚才从九区出发,目的地离又离九区很远,晚上十一时左右出发半夜一点还在路上。
深夜山路加疲劳驾驶,用句不太尊重受害者的话说就是flag插满了。
车祸发生的时候,负责开车的父亲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没当场死亡,而副驾驶席的母亲也只是左大腿骨折。
在后席的小王安雅更是因为被儿童车席的安全带系牢,几乎没受伤。
不幸的是,那条路是当地人也很少会去的山路,而到了深夜更是看不到过往的人了。
事实上,山路,而且是车行道,就算白天也不会有什么过往行人。
就算有过往车辆,但开车人在路上发现事故的态度从来都是「都怪你们道路才会拥堵」而不是通报医院。
因此出了车祸只能自救,但车里的通讯工具也因为撞击而无法使用。
等到有人拍视频发抖音赚人血流量,再到第二天早上评论区有人良心发现并将地点告知医院,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正因为有这样的时间差人们才能意识到,向医院求救的绝对不是「福大命大!车撞成这样孩子都没事」的视频作者。
在那段时间里,母亲只能在旁边看着父亲因内出血而死,再慢慢变得冰冷。
幸运的是,那段时间差使得赚人血流量的畜牲没有被错当成「发现事故从而间接使人得救」的英雄。
不幸的是,那段时间里王安雅的母亲心里的某个部分,一点点地崩坏了。
拆穿谎言的代价,是一个男人永远失去了生命,一个女人永远失去了挚爱,一个家庭永远失去了父亲。
事故后,母亲的时间似乎一直倒回到跟父亲邂逅的十年前。
母亲带着王安雅搬到娘家,但却把父亲的遗物,包括照片跟影像都全部处理掉,再也没说过那时候的回忆。
母亲变成了一个只希望平稳、寂静地生活下去的乡下少女。晚上给她读画册,唱安眠曲,这些事王安雅都还记得。
因此很自然地,懂事后的王安雅比同龄孩子少了很多活泼与烂漫,也有了自己必须坚强起来的想法。
但事与愿违,很快这样的母亲就被鉴定为「不具备监护能力」,王安雅因此被送进孤儿院,失去了守护母亲的机会。
进孤儿院后上了学,读小学五年级的王安雅并不怎么出门游玩,也不知道自己居住的就是将来会发生惨案的孤儿院。
每天都只是直接从学校回孤儿院读图书馆借来的书,大家都在身边玩闹但只有王安雅不参与其中。
那时的她成绩虽好却没什么朋友,和现在工作努力但没法和同事打成一片如出一辙。
王安雅看着手机屏幕,虹膜映射着电子液晶屏幕的荧光,一言不发。
史一驼静静地看着王安雅的侧脸,目送她从刷手机到睡着。
熟睡中,泪水从眼角滑下,史一驼不知道王安雅究竟在作什么噩梦。
王安雅脑子里残留着过往的情景,那是震惊世界的「莫纳尔孤儿院惨案」,她是唯一幸存的当事人。
莫纳尔孤儿院,本应是个洋溢着温馨与欢乐的福地,事实上却是一个恶魔的城堡。
残落的大门,肮脏秽乱的厅室,令人作呕的腥味,一切的一切让这个地方充满恐怖。
事件以前的平稳日常,已经再也无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