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淡淡的月色,窗外卷进来的风,屋中烛光微微摇曳。
依靠在床边的孟越桃,面上的倦意,被风一吹,顿时清醒了几分。
她将布衾的边上往里收了收,目光看向床上躺着的石青。原本白皙而俊美的面庞,因重伤未痊愈,而略显苍白。
看着那一双安然合上眼睛,他已经昏迷了七日。丝毫未见有清醒的迹象,孟越桃微松了松手,手心里被细汗润湿,悬着的心,隐隐的不安,若是石青今夜还不醒来,仅剩下一小包药草,还是熬了吧。
他,会死吗?死,孟越桃不敢想,很快,就将心里刚冒上来的念头甩掉。石青小哥不会死,他中了金目蜈蚣的毒、坠下山谷都没有死,他不会轻易就死的,定不会!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固执的想法却没有能消除掉担忧。眼微泛红,看着石青的脸,伸出手,轻抚过他的眉眼,柔声含笑道:“这两日倒是没做噩梦。”
孟越桃想到石青在噩梦中的挣扎、痛苦,不时喊出的人名,有时含糊不清,有时依稀可辨。他在梦中念到世子、杨林志他们,有时,甚至是自己的名字。
守候在石青的身边,每每听到念及他们与自己的名字,他面上痛苦的神情,嘶哑的喊声。这一切,就像是石青魂魄还被困在了那场充满杀戮的梦魇中,永没有能逃脱。
孟越桃心中的痛,她能将石青救出京都城,如今,却对被束缚在噩梦中的他,束手无策。
或许,今夜将最后一包药草熬煮,喂石青喝过后,他就能醒过来了。孟越桃这般想着,强忍着不去混乱猜想,擦拭眼角的泪,浅浅一笑。
哒!哒!她走出房门,抬手轻叩左边房间的门。时辰尚早,房间里的灯还亮。
“郑叔,我去火房熬药,你来照看一下公子。”
“哎!”
房间里的郑叔答了一声,拉开门,躬身行礼道:“表小姐放宽心,我与小海看着。”
“好。”孟越桃颔首,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这几天自己一旦有事离开,都是郑叔与小海在石青的房里守着,他们两人心细,没出什么岔子。
郑叔看着孟越桃走出了院门,不禁感叹道:“表小姐这几日除了抓药、熬药,日日守在公子身边,对公子的伤如此上心。哎!可真是比老爷夫人还操心。”
“是啊。我看,这表小姐对公子这般好,该不会是公子在外面私定终身的……”
嗒!小海的话未说完,郑叔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接着轻拍他的肩,压低声道:“你这孩子,在表小姐面前,可不能乱说。老爷夫人见公子昏迷中,不时唤表小姐的名,虽然也这般猜想过,探问过表小姐。可,表小姐说等公子醒过来,事情就明白了。”
小海挠挠头,讪讪道:“我今年十五,不小了。呵呵!我也就在这院里说说。不过,若表小姐是少夫人,可真真好了。我见她对其他人都和善,她若真是少夫人,倒是好说话。”
他转眼看向床榻上的公子,黯然道:“我从未见过三公子,不知他性子如何。他伤这么重,会醒来么?”
走到桌边,两人轻轻坐下。郑叔捋了捋灰白的胡子,默然片刻,开口道:“小公子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山庄,去外地治病,你自是没有见过他。听夫人说他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有时暗暗地为他抹眼泪。
这次公子回来,为了医治他的伤,老爷、夫人想亲自去寻找、买药草。好在表小姐会医治,也懂抓药……”
郑叔说着话,忽然间,他微怔神,好像床榻上的公子的手动了下。他不知是自己老眼昏花,还是公子真的要醒来,忙拉上小海,走近去细看。
“小海,你快看看……”郑叔颤抖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公子放在布衾上左手动了动,像是要撑着手,坐起来。
此时,公子眼皮微动,微张的嘴,轻唤了一声,“越桃……”
小海看得真真切切,欣然笑着点了点头,“对!公子醒了,我这就是告诉表小姐!”
小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没到半刻钟,就奔了回来。
郑叔见表小姐来,看向身后的小海,使了个眼神,两人轻步走出房门。再过去,右边那间房,是表小姐住的。
“……”孟越桃微怔,好多的话想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见石青站起了身,他的面色还没有恢复往常的红润,但神情已经好了很多。
石青紧抿双唇,试着站起了身,双腿微微的麻之外,倒也能使上力气。这些日子,迷迷糊糊间,听到孟越桃对自己说的话,知晓他们已经身在平香山庄。
想不到再一次,在他以为必死之际,又是孟越桃将自己救了回来。他微垂,看向越桃指腹上,果然,那里的几条刀伤,新伤交织着旧伤。
石青看着她的脸,眸色愈浓,今生所幸,能再次见到她。忍着胸前伤口隐隐的痛,故作淡然,嘴角噙着慵懒的笑意,轻声道:“阿颜……你可还好?”
“我……你的伤……”孟越桃见他眼眸里的柔笑,担忧刚退去,欣喜涌上心头,未语凝噎。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泪水却盈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石青何尝见过她这副模样,知她为了自己受很多的苦,心中微动,握住她的手,微微俯身低头,轻擦拭她面上的泪水。
“阿颜无需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孟越桃见他面上得意的柔笑之色,这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你昏迷的这几日,我还真怕……怕你离开。”
她顿了顿,心中仍余的担忧,微抬眸,看着石青那双蕴着柔笑的眼,不敢说出“死”字。
石青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伸手一揽,将她轻轻地揽在怀中,四目相对。
孟越桃神色微顿,从未见石青这般,一双蕴着温柔的眼,盈盈地看着。听到他心的跳到声,顿时,面上微烫,羞涩地低头。紧抿双唇,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阿颜,昏迷中,当我坠入无尽的深渊,满目的黑暗,不知往何处。万幸,耳畔听到你的声声呼唤。如你所愿,我回来了。若这世间还有你,我又怎会舍得先离开。”
耳畔轻柔而温润的话语声,孟越桃的手被石青的手轻轻地握着,心不禁跳得更快了,原来石青的心中,一直都有自己。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暖意,微抬眸,欣然笑道:“我……”
噹!院门被一把推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表小姐,药汤好了!还有一封……”
忽然间,小海看到眼前的一幕,赶紧低垂着头,转身,忙着解释道:“我什么也没瞧见。哦!药好了,还有些烫,我先拿到外头去放凉。”
“回来。”石青放开手,缓了缓神色,浅浅一笑道。
小海一时愣住,他出现的不是时候,不知是进是退。
孟越桃退开了一步,手轻扇了扇风。舒一口气,转看向小海,“小海,药放屋里凉就好。你说的可是还有一封信?”
“哦!是信。前两日听你吩咐的,派人在京都城的那处宅院外等,今儿,果然等到有人将信放在院里。”小海这才想起正事,表小姐可交代过,一旦拿到信,就要马不停蹄送来。
“好。有劳你们了,这个月的赏钱,我添上。你回房去歇息。”孟越桃接过了小海手中的信,看着他低垂着头,瞥都不敢瞥一眼,不禁好笑。
她拿出里面信,看到了上面的字,欣然一笑,递到了石青的手里,“何季优、左笑,他们也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