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就是一个耻辱！”
“耻辱！”
昏暗嘈杂的餐馆内，阿斯蒙蒂斯就像是一条隐没在阴影中的毒蛇，在普鲁托的耳边不断扭曲缠绕，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你是魔鬼的使徒，怎么能以神的名义发誓！”
“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是毫不掩饰的背叛！”
“是背叛！”
但是，普鲁托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静静地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到女孩的面前。
“喝吧，孩子。”他温柔地说道：“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喝牛奶，能够让你更快的长大。”
女孩看着面前散发着氤氲热气的牛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她却依旧拘谨地坐在木椅上，随后她的眼睛却直勾勾地转向了面前地两份土豆泥。
对她而言，土豆泥比牛奶更有诱惑力。
起码，它比牛奶更容易让自己吃饱。
只是，她却有些犹豫地看向普鲁托，小声询问到：“大人，我……吃不完的话，可以把它们带走吗？”
普鲁托看着面前这个羸弱的女孩，就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
但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看透什么。
因为，面前的孩子，就像是以前的自己。
她和自己以前是如此地相像。
一样的怯懦，一样地羸弱，一样的自卑。
或许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穷尽一生也无法去想象，在这个时代，一群底层的贫民，从出生时，就必须要学会的一件事情，居然是挨饿。
所以他没有明确答复她，只是对着柜台招了招手：“先生，再给我准备一些生土豆，用袋子装好。”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吃了。”普鲁托揉了揉她有些杂乱地头发，轻声说道：“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不是现在的你该去考虑地事情。”
“谢谢……”女孩眼眶湿润。
但是昏暗中，那晶莹地泪水，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
“你不会真要帮助她吧？”魔鬼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抱怨，随意瞥了一眼正在埋头狼吞虎咽的小女孩，眉头紧蹙。
“她的灵魂简直毫无吸引力，让我没有一点胃口。但你却愿意为她花费你本就不多的工资。”
阿斯蒙蒂斯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使徒：“说吧，你那比恶魔还要恶毒的小脑袋里，到底又设计了什么好玩的阴谋。”
“没有阴谋，她只是一个理由罢了。”普鲁托喝了口热水，轻声呢喃：“一个让你我都可以完成心中所想所愿的理由。”
“所想？所愿？”
阿斯蒙蒂斯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魔鬼兴奋的笑着：“你终于决定了？我还以为你那点可怜到快要消失的良心，还能坚持下去呢！说吧，你想要弄死谁？首相？贵族？还是那个经常压榨你的局长？来吧，普鲁托，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当然，不过，现在我已经等不及来为他们定下惩罚了！”
“放心。”普鲁托再次给小女孩倒满了一杯牛奶，：“阿斯蒙蒂斯，一切都会从今天开始。但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要忍耐下去。”
“至少……”他盯着面前的小女孩，缓声道：“先要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我……付出自己的灵魂。”
魔鬼此刻的嘴几乎快要从撕裂，他甚至用出了那种让人感到恶心的肉麻腔调：“我亲爱的普鲁托，你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的使徒……哦，不对。应该说……你就是行走在人间的魔鬼。”
“既然身处地狱……”
“那……人人皆是恶魔。”
“对了，孩子。”普鲁托，突然对小女孩问道：“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伊芙……大人。”小女孩抬起头，朝着面前的昏暗看去，只不过只此一眼，女孩便愣在原地，目光便再也离不开，那面前的昏暗。
或者说，那并不算是真正的昏暗。
而是纯粹的光明。
光明从窗户洒落，恰巧落在他的后背，那炽烈的光芒，与室内的昏暗不断交织纠缠，灰尘在其中起舞，闪烁出七彩的光芒，一切都在此刻变得神圣纯洁。
但这位大人却沐浴在光芒中，那明亮的光晕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因为他的伟大，而自惭形秽。
所以它们甘愿就此隐没在黑暗中，就连她此刻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庞。
此时此刻。
他好似神明。
女孩呆滞地喃喃着：“伊芙……嘉恩。”
“好的，伊芙。”
“你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
“可是……大人……”伊芙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普鲁托自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她还没有找到她的姐姐，甚至自己都没有问过任何关于她姐姐的信息。
“我可能要先告诉你一件不幸的消息。”普鲁托神色严肃地看着伊芙，说道：“你的姐姐，可能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句话后，伊芙的面容一瞬间便失去了颜色，那惨白的脸庞就像是被抽走灵魂。
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不是的……大人，不是的……”她结结巴巴地，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眼泪更是已经浸湿她的整张面庞：“大人，你搞错了……不是的……不是的……我姐姐只是失踪了。”
“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在这里……一个人失踪了七天，代表着什么！”
“你搞错了。”女孩用自己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普鲁托，她在这一刻似乎彻底失控，瘦弱的手臂，将面前的一切全部扫落到地下，伴随着破碎地声音，她大声的嘶吼着：“你这个骗子！滚……你给我滚啊！”
这突如其来的骚动，让餐馆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里，但是普鲁托却是平静地起身，离开了位置。
来到柜台前，老板带着讨好地笑容说道：“大人，这餐算我请您的。”
“我没有被人请客的习惯。”普鲁托看了眼伊芙的方向，从怀里掏出十先令，这几乎是他一周的工资。
“一起算算吧，餐费和打碎的餐具，一共多少钱，我来赔偿，不要为难那个孩子。”
“嗯……”老板看着那桌上的十先令，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一共七先令九便士，您……”
“咳咳……”普鲁托听到这个价格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忍不住小声的嘟囔道：“怪不得苏格兰场的那群狗东西一个比一个能贪，妈的……就这么点工资，怕是很快连饭都吃不上了。”
“拿去！”普鲁托咬了咬牙，把那两先令抓了回来，随即把那一周的生活费推了过去，然后恶狠狠地说一句：“记得找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