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少不了歌舞助兴,乱糟糟时,几位宫女开始给各桌添酒。
到了子萱她们一桌时,宫女的手似乎是被谁碰了一下,连酒壶带托盘一股脑向子萱身上摔去。
一直绷着根弦的子期,猛地起身,一手拉子萱,一手用力推出那名宫女。
宫女和酒壶托盘一起摔到了案桌外,酒都撒到地上。
这一切瞬间发生,快的连子期身后站着的伽兰都没来得及出手。
这一变故让歌舞停了下来。
子期怕有人借机再生事端,抢先喝道:“皇上皇后在这儿,你为何还这么粗心?”
说完拉着二姐坐了,眼睛看向上座。
皇上不明就里,卫燕瞬间却明白了,那个狐狸精到底还是出手了,就看莫家姐妹的应对了,她稳稳坐着没有出声。
淑妃脸却一沉道:“哪里来的毛糙奴才,还不收拾了滚出去!”
卫燕却出声道:“慢着,看看是哪宫的,这么没用,留着干嘛?”
淑妃冷笑:“那打杀了就是,何劳皇后姐姐操心气恼。”
那宫女听了,只是哭泣哀求,却不敢多言。
皇上开口了:“今日喜事,不易杀生,三十板子为戒吧。”
宫女被拖了出去。
卫燕心里暗笑,连莫家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还与我作对,哼!
心里得意脸上带笑:“皇上,今日君臣同乐,臣妾也高兴。不妨把太子婚事定下来。子萱眼看要双十,不好再等,就趁此机会也让侯爷在外安心不是。”
卫燕此时提起这事,一是皇上平时也是默许,而是趁着边境乱,皇上也需要莫家。
殷帝搁在案上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又缓缓松开,正想措辞。
景翼匆匆走了进来。
殷帝眼光一闪:“太子怎么才来?”
“哦,”景翼一顿“儿臣与太傅在书房,”
他边想边说,实际上他是找了母后一圈儿也没见着,然后赶来的。
“儿臣在路上见莲池里的莲花开的正好,父皇何不把歌舞安排到清华台,配上彩灯,岂不胜过仙境。”
殷帝巴不得,忙忙道好,急着叫人去安排,又把清华台半圈的凉亭廊庑周围设了警戒,准备与大臣和其家眷一起欣赏饮酒。
景翼只是突发奇想阻止父皇赐婚,却打乱了母后的想法。卫燕气的白了儿子一眼,跟着殷帝走了。
淑妃却乐了,叫了身边的满春:“这次你亲自去,别再搞砸了。”
帝后一走,阁楼里的人便一涌而出。
子期越过桌案拉住子清的手,再找子萱时便不见了。刚才一帮宫女引导着女眷往外走,怕是被挤散了。
子期心里着急,拉着子清带着伽兰一路去寻。
李雯迎着她走了过来:“哎呀!可找到你了,你们跑哪儿去了?”
“李雯,见到我二姐了吗?”
“我就是为这找你,你二姐被皇后娘娘叫去了,她让我给你和候老夫人说一声。”
皇后?刚才不是跟着皇上走了吗?
子期越想越不好,忙对李雯道:“你帮我带着清儿去找我祖母,告诉她此事。我去找二姐。她走的哪条路?”
李雯抬头看:“应该是这条,我和她在前面分的手,不走岔路,就是去坤凝宫的。”
“什么坤凝宫,皇后这会根本不在那儿。”子期说着抬脚就跑,伽兰在后面紧紧跟着。
此时皇后确实不在坤凝宫,正坐在清华台的廊庑下一边滋润着吃削成片的水果,一边看宫廷的乐师们调试乐器。
青羽走上台子,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听得她直皱眉,最后气道:“这妖蹄子,怎么还没完了,人家小姑娘哪得罪她了?”
青羽心里暗笑,还不是主子您得罪的,这小姑娘可不倒霉吗。
卫燕即道:“你去安排,别让她得逞。”
“那,娘娘何不趁此在皇上面前整她一下。”
“不到时候,皇上心思本宫还摸不透,现在整,不知是好是坏。哎!等等,我想想,这事能不能将计就计。”
她脑子灵光一现,拉过青羽在她耳边叮嘱。
子期这会走的心急火燎,宫里大多人到清华台去了,这条路显得格外冷清。丁字路口,子期站在那儿,不知二姐走的哪条路,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四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传来景翼意外又带点惊喜的声音。他怕母后又给父皇提赐婚,让太傅和几位老年大臣把父皇请到御书房,自己就溜了出来,晃悠着要回东宫躲清净。
子期却像抓住了根稻草,惊喜道:“殿下,真巧,”
还没等景翼受宠的喜悦上来,就听子期道:“殿下,这两边都是何处?”
“这边是母后的坤凝宫,那条路是废了的一处宫殿。”
子期一听,直接走了那条有废宫殿的路,还走的很快。
景翼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却知道这姑娘去的地方不会安全,正想跟过去。身后青盏又找了过来:“殿下,娘娘正找您呢。”
“母后找我?”
“是啊,不是殿下一直在找皇后娘娘吗?娘娘正在坤凝宫等殿下。”
哦 对,自己是向青盏问过的,不疑有他。便跟着青盏向坤凝宫的那条路去了。
坤凝宫正殿宽敞宏伟,尚有侍卫警戒巡视和内侍们进进出出的。偏殿,尤其是宫中侍女的住处西面就是没人住的屋子,宫里莺莺燕燕常驻的少,屋子闲着算是客房,平日也还整洁。
子萱被小宫女绕来绕去带到了这里,开始子萱认得是皇后的坤凝宫,没有起疑。眼下却不对了。她在转弯处停住,盯着那宫女:“你是哪宫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是刚被娘娘派到这里的,二小姐快走吧,娘娘怕等急了,责怪奴婢的。”
“不对,娘娘怎会来这儿召见。”
子萱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被后面的满春给劈昏了。
满春晃晃手腕:“二小姐,怪你自己不听话,对不住了。”
她扛起子萱几步闪进了一处殿宇。
一直跟着的青羽就躲在廊下的暗影里,心里想,这淑妃心眼也不少,害人还不想自己沾荤星儿,把人弄到主子这儿了。倒是我行事方便了,也不知青盏找到殿下没有。
她挥挥手,一旁闪出俩黑衣人。
青羽两手一指,黑衣人便闪进树丛。也就是眨眼功夫,出了殿门的满春和那宫女便被击晕捆了起来。
青羽笑笑,走至门口贴耳听着。但愿殿下会及时赶到,怕是里面那人被灌了药,晚了小姑娘真会被祸害了。
子萱被打昏后扔到了内殿的榻上。也亏得满春没下大力,被人连撕带扯,一丝凉意惊得子萱醒了。
她猛地睁眼见到眼前一张狰狞猥琐的脸,趴在身上正要往自己嘴上咬。
“啊!”她惊慌失措一把推开。
对方不防备被她给推到榻下,子萱跳下来就往外殿跑,被那人从后面抱住再也无法挣开。
子萱强迫自己冷静:“你,是什么人?”
“嘿嘿!我是谁不重要,娘娘把你给了我,今天就是我的了。”
那人浑身燥热,连他自己的衣衫都被扯乱了。
闻不到对方的酒气,显然是被下药了。
子萱绝望中还不失理智:“你个混蛋,娘娘怎会害我?”
“可娘娘说了,不能让你嫁给太子,算你倒霉吧。”
淑妃?是郭淑衍!
子萱拼力挣扎着往外想呼救。
“叫也没用,这儿没人来。从了我吧,小乖乖哦!”
子萱无奈,只有哭着警告:“我可是侯府嫡女,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你放开我!”
那人再不说话,一心抱着身下这个令自己垂涎三尺的女子,越挣扎越让他欲火膨胀。
屋里的动静更大了,守在门口的青羽急的不行,可殿下还是没影儿。听着里面声音都不对了,她果断让一名黑衣人进去:“先把他弄出来,别让小姐看出什么。”
正兽性大发的人被黑衣人打晕扛走,
子萱得救,爬起来还没看清救自己的是谁,门就被人又给关了起来。她茫然不解,冲着门外喊:“外面是谁救我,为何不让我走?”
青羽哪敢说话,和俩黑衣人躲得远远地。她见事情办妥,就吩咐两人把俩宫女和这个男人一起扔到漱玉宫的墙里面去。
景翼到了坤凝宫,自是见不到卫燕,却被青盏领到了子萱被关的地方。景翼不知所以回头要问,青盏已没了影儿。
听着殿门里面女子的拍门叫声,是莫子萱的声音。
“是萱二小姐吗?”
里面声音骤停,子萱此时哪敢在太子跟前露面,颤声道:“殿下,殿下别进来,求殿下去找--”
子萱本意是让太子去找祖母或姐妹来,不想景翼扔掉未锁的门锁,把门从外面推开了。
子萱抱着前胸就往内殿跑。
男女有别,此处又无人,景翼也没想进去,反倒是被一股大力推进去了,这次门被锁上了。
青盏走过来看看青羽,拍着乱跳的胸口,这次把太子爷得罪的狠了。要是皇后娘娘不能及时过来,被人发现,太子的名声岂不是--
“青羽,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主子。”
子萱躲无可躲,用被撕开的上衣碎片掩着肩胛,欲哭无泪,前后经过一想,竟是失望至极:“殿下,殿下,为何?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景翼转身捶门:“青盏,青盏!让我出去,母后在哪儿,母--” 下面的话噎了回去。他回身看着子萱,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说不关自己的话了。
“让我走,殿下,放我离开。”子萱心里痛的缩成一团,几乎再也不想进这个皇宫,不想见太子。
景翼何尝不想出去,可门窗关的死死地,他正想搬把椅子去砸,就听内殿桄榔哗啦一阵响,然后咚的一声。
额发凌乱的子期和伽兰各拿着一块石头跑了出来,见子萱光景,子期气的要把手中石头往景翼头上扔。
子萱忙拦住:“我没事的,不是太子。”
“不是?”子期一双眼盯着景翼,似是在问答案。
景翼平日的矜持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四小姐听我说,这一切我真不知情,我也是刚发现二小姐在这里。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定给侯府一个交代。”
子萱泪水流了下来,她已在太子面前颜面尽失,一个交代有何意义?
“四妹,我们走,我再也不要进宫了。”
“倘若,倘若--”景翼在身后踌躇道。
子期回身:“倘若什么?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是说我侯府女儿在宫里丢了脸,太子殿下要大度的娶我二姐吗?还是殿下要等淑妃娘娘再给我二姐找个婆家?”
子期脱下自己的大裳给二姐穿好,一边为她整好发髻。回身说道:“殿下放心,龙子凤孙皇宫再好,也不是人人都要抢着进的。侯府的女儿再不好也是要两情相悦,绝不会抛了自尊去做棋子。”
她拉起子萱道:“殿下谨记,今天殿下没有见过我二姐,我们姐妹也从未来过这儿。谢殿下好意,我们不需要什么交代,殿下不必查了。”
子期是在那座废弃宫殿转了一圈后才觉得是自己想错了,二姐再温顺也不会跟着人来这种地方,一定还在坤凝宫,这一来一去耽误不少时辰,子期恨不得飞过去。
伽兰一挽她的胳膊:“四小姐,别怕,我带你过去。”
伽兰一个起落,就飞出去数丈,很快就回到原地,转向了坤凝宫,这才及时赶到了。
眼下,屋里只剩下个一切都不知情的景翼。
卫燕来时就是种情景,她看看内殿被砸开的窗子,又看看黑着脸皮的儿子,怎么不明白。鸭子还没煮就飞了,还抓不住任何把柄。忙活一场,她和淑妃一样竹篮打水。
“翼儿,今天不是母妃要瞒着--”
景翼的气不打一处来,偏母后还要撞,他一甩袖子:“儿臣的事,以后母后不要再管了。”不等卫燕再说,他气呼呼转身走了。
在李雯带着子清找到莫老夫人的时候,这老夫人也正着急呢,三个孙女一个都不见。刚才皇后愣是拉着自己闲聊,才刚被人叫走。
听李雯一说,老夫人就心里清楚,这趟皇宫行,就是为莫家挖的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就是莫家女儿有个什么差池,也不能动了莫家的根基。
下了清华台长廊,老夫人就见郭淑衍带俩宫女迎面走来。
真是冤家路窄,她从未给这位妃子打过交道,莫家有莫家的风骨,今日这一切定是此人在背后捣鬼。
淑妃笑的满面春风,对莫家她还从没有这么殷勤过。
老夫人微微点头,算是礼节到了:“贵妃春风得意,敢是有了什么好事吧。”
“那可不是,老夫人怕也是桩好事哪!”
老夫人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死死的,恨不得上去撕了这个女人。
在清华台长廊的尽头,精致的小凉亭上,袅袅婷婷走来一对少女。
初始淑妃并未在意,可看着看着笑不出来了。
那是子萱与子期,整理后并无一丝不妥,只是子萱穿了子期的紫色大裳。子期里面本就穿着自己喜欢的粉红撒花玫瑰长衫,下面罩的烟纱裙,用了子萱的金丝穿花软烟罗系了腰,显得比子萱还柔美灵秀。
两人来到老夫人身边,款款行礼,摆都不摆一旁的淑妃。
“好,好啊!奶奶的好孙女啊!”这次老夫人由衷的高兴,不管她们如何全身而退的,能无事就好。
一旁淑妃连脸都挂不住,扭身走了。
老夫人舒了口气,准备去给皇后告辞,这皇宫她是一会儿也待不下去了。
红烛匆匆找了过来:“老夫人,大夫人派人给送信儿来了,说是北凌的子敬少爷回来了,不敢声张,说有要紧事。”
听了这话,莫家在场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莫慌,”老夫人抓着三个孙女:“天塌不了。”
她对红烛道:“找个管事的给皇后留个话,就说我突然不适,先回府了,改日再来请罪。”
回府这一路,四人都沉默着,宫里宫外变幻莫测,谁心里都没底。
老夫人看着三个孙女的神态,把目光放到子期身上。刚才她在出宫路上就听了事情经过,想不到这个平日不被自己关注的庶女竟是给莫家解了这一难。
她撩起车窗的帘子,看着夜深无人的长街。马蹄蹋蹋声敲碎了寂静,也许用不了多久,莫家又要迎来一场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