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隆隆,黄尘漫漫。
无数人马裹在黄尘之中,铺天盖地一般压至,声势駭人已及,整个龙门镇似在颤栗。
一彪人马候在镇子西头之大路口,正遥望来者,见状均面露喜色。
转瞬之间,大队人马已在半里之遥。
一名背插斩马刀的汉子纵马越众而出,直迎向队伍最前头的那名金蹬银鞍之首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众锦衣卫之首领——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缪易真缪大人。
缪易真勒停黄骠马,神目如电,威风凛凛。
“邵风呢?”缪易真问。
“禀大人:接赵老弟去啦。”
“去了多久啦?”
“已有一炷多香的工夫啦……”
“哦?”缪易真微蹙眉,“燕豪不是在得月客栈的么?……那么久?……不会出了什么意外罢?”
酆渊面色一肃,迟疑道:“要不……属下带人去瞧瞧!”
“……也好。”缪易真目光闪动,沉声道:“詹怀仁,你也去!”
詹怀仁打马而出,紧跟在酆渊之后。
缪易真盯着二人的背影,叮嘱道:“接到人之后,即刻赶往南宫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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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黄杏闻讯,忙率领着南宫赤火等快步迎出庄外。
缪易真于桥头端坐马鞍,喜怒不形于色。
南宫黄杏满面堆笑,急步上前见礼道:“草民南宫黄杏,率众族人见过镇抚使大人!”
缪易真乜斜他一眼,淡淡的道:“南宫庄主不必客气!”
在他身旁的耿云忙腾身下马,执着乌黑发亮的马辔头,半挡在二人之间。
“难得缪大人以及众位大人光临鄙庄,真真是蓬荜生辉呀!”南宫黄杏又向众锦衣卫见礼,肃手相请:“众位大人辛苦啦!快请入庄歇息歇息,让草民略尽地主之谊!”
缪易真腾身下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宗琨与翟大成双双抢出,护于缪易真左右。
众锦衣卫跟着鱼贯入庄。
“南宫庄主,贵庄可真是气派呀!”
缪易真进庄之后,左右扫视一眼,不冷不热地赞了一句。
“大人谬赞啦!”南宫黄杏忙回过身来,赔笑道。
“南宫庄主不必过谦!”
缪易真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徐徐道:“依本使看来,即便汝宁崇王千岁之府邸,亦未必能及上哩!”
南宫黄杏面色微变,强笑道:“……大人您可真会说笑!……请先入厅安坐,饮盅劣茶罢!”
缪易真一昂首,不疾不徐的进了会客厅,大刺刺地在上首坐定。
南宫黄杏忙延请跟进来那十数名有身份的锦衣卫坐了,叠声催促“看茶”。
茶是好茶,极品碧螺春。未揭茶盖,已然清香四溢。
缪易真瞧了瞧茶盅,却并无端起来品尝之意;众属下自然亦不敢伸手,多是在游目四顾,警惕着周遭之动静。
南宫黄杏小心翼翼的在主位之上,面上堆笑,却不知该当说些什么为好。
大厅之中的气氛,一时颇为沉闷。
“南宫庄主,本使一行之来意,想必你是清楚的罢!”
过了好一阵子,缪易真方才抬起眼皮,定定得盯着他,开门见山地道。
“这……大人……”
南宫黄杏一愣,苦笑道:“请恕草民愚钝,……草民委实不明白大人之意……”
“啪!”
缪易真见状面色一寒,拍案而起怒指道:“南宫黄杏!事到如今,还给本使装糊涂!”
“……大人息怒!草民……草民真不明白大人何指呀!”南宫黄杏忙跪下,语声微颤。
“哼!看来非得提醒提醒,你才肯招罢!”
缪易真一瞬不瞬地瞪着他,缓缓坐回,冷冷道:“说!贵庄前庭的喷泉池子之下,是否有一宝库?”
一席话,直将南宫黄杏、南宫赤火、南宫蓝草及南宫孚惊得面色发白。
“……这……哪有之事?……大人,这虚妄的消息,您是自哪儿听来的?”南宫黄杏定了定神,试探着问。
“哼,还敢否认?!”缪易真冷笑一声,大喝道:“带窦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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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锦衣卫闻声而入,背上背着一名面色憔悴的黑衣老者,放于缪易真身旁的座位之上。
待得南宫黄杏看清楚那软趴趴的斜靠于座位之人,面色陡变。
缪易真手指窦行空,眼睛却看着南宫黄杏,冷冷道:“这个人,想必你是识得的罢?”
南宫黄杏很快镇定下来,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摇首道:“不识得!”
“装!你就给本使装罢!”缪易真冷笑一声,转首窦行空,微笑道:“窦行空,你可识得他?”
“自然识得。”窦行空点点头,“南宫山庄之庄主——南宫黄杏。”
“你?!”
南宫黄杏闻言大急,怒指窦行空喝道:“你?!……姓窦的!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信口雌黄?”
窦行空摇摇头,沉声道:“南宫庄主,怎么能说是素昧平生呢?不说别的,就在昨夜,咱们就曾见过面哩。”
南宫黄杏又盯着他仔细看了看,颤声道:“……你,原来是你……”
窦行空轻叹一声,道:“昨夜之前,南宫庄主或许真不识得鄙人;不过,在下说识得南宫庄主,倒决非妄言;而且,那已然在一十五年之前啦。”
“哦?……此话怎讲?”南宫黄杏惊奇的望着他。
窦行空右手颤抖,艰难地自怀中摸出一串光彩夺目的珠子来,缓缓道:“南宫庄主请看,这串七彩霓虹珠,是否乃是贵庄之物?”
南宫黄杏上前看了一眼,面色白了白,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摇首道:“不是。”
窦行空长叹一声,缓缓道:“这串七彩霓虹珠,正是取自贵庄喷泉池之下那宝库之中!”
“怎么可能?!”南宫黄杏不迭摇首,坚决否认:“窦先生,您一定是记错啦!鄙庄压根儿从未有过此物!”
“南宫黄杏!还敢在那狡辩!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还不从实招来!”
缪易真见状勃然大怒,复拍案而起。
“……招?”
南宫黄杏惊讶的望着他,嗫嚅道:“……大人,您要草民招什么呀?……”
“还在那装糊涂!”
缪易真面色森寒,“南宫黄杏,再给你一个机会:若从实招来,本使或可考虑从轻发落!”
“……发落?”南宫黄杏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情,可怜巴巴地道:“……大人,草民……草民真不知道您要我招什么呀!”
“哈哈哈!”
缪易真怒极反笑,“南宫黄杏呀南宫黄杏!枉你一方宗主,脸皮可真够厚的呀!……别说你不知道,这串七彩霓虹珠,乃是当年唐门之物!也别说你不知道,当年盗取缴获自唐门的那批财宝之人,正是你南宫世家!”
这一席话,直吓得南宫黄杏脸色煞白,分辩道:“冤枉呀!大人,天大的冤枉呀!……不错,鄙庄的喷泉池之下,的确有一批财宝。……不过,那可都是我南宫家自己之物呀!”
“哼,一派胡言!”缪易真铁青着脸,怒指南宫黄杏,“南宫黄杏!今日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无济于事的!”
“……狡辩?”南宫黄杏诚惶诚恐,不迭磕首道:“大人,草民句句实言呐!……请大人明鉴!”
缪易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子,见他既似惶恐不已,又似有恃无恐,一时真还看不透他表情之真伪,心下突然泛起一股不太自信的意味。
可眼前之情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缪易真拂袖而起,率众出了大厅,迳奔喷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