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永安大街,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
南宫羽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章武还鞘,转身继续朝南街走去。突然,他感觉脑后恶风袭来,猛地将头低下,随即有东西擦着头顶掠过。
紧接着传来“嘭!”的一声,随后便是临街两侧百姓发出的惊呼声。南宫羽抬头看了看临街的墙壁,一顶斗笠的边沿已经嵌入木质墙壁二寸有余,他心中微微一动。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南宫羽立刻转身,一位四十岁上下面沉似水的男人,正手持一柄黑色长剑正朝他缓缓走来。
“南宫羽?”
“正是。你是谁?”
男人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南宫羽冷笑道:“这话今天我听得太多了。”
男人抬手中长剑,用手怜惜地抚摸漆黑的剑身,道:“我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兑现。”
“青龙剑!”
南宫羽看到男人手中长剑护手处刻着两条青龙后,发出一声惊叹。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没错,正是风尘三侠李药师用过的青龙剑。”
“你是李老前辈的后人?”
男人冷哼一声:“徐世珍也用过此剑,难道他也是李药师的后人?”
南宫羽点头:“有道理。”
男人目光一凛,疾挥青龙剑,一式“蛟龙出海”携风雷之声袭来。南宫羽不敢怠慢,闪身避过剑招后,章武剑再次闪烁光华,与其针锋相对。二人的招式猛如怒龙翻海,身法迅如闪电腾空。
南宫羽想通过招式看出男人的来历,打斗二十几个回合后,却发现有些枉然,男人的剑法如岭落风回,飞砂走石,若惊雷、若疾电,起落进退,沉稳奇正兼而有之。
一舞剑器动四方。南宫羽深得少林真传,招式精纯,步法沉稳。无名男无名剑法奇特,疾攻要害。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眨眨眼,四十余合已过,兀犹难分高下。
“好厉害的剑法!”
廖记茶肆内,暗影望着街上打斗的二人,发出一声感叹。
“你见过这样的招式吗?”慕凌风攥紧拳头,为南宫羽暗自捏了把汗。
暗影摇摇头:“看招式不像是出自中原武林。”
“大人能赢吗?”
暗影再次摇头:“一时半刻恐难分胜负。”
慕凌风闻言,抄起桌上的横刀:“这么拖下去,非耗死大人不可,我下去助大人一臂之力。”
暗影起身抓住慕凌风的衣袖,冲街北口努努嘴:“放心吧,自然会有人相助。”
慕凌风转身诧异道:“谁?”
“风破浪。”
街北口,别看吃干饭的巡防衙兵卒对着普通百姓吆五喝六,但都城内藏龙卧虎,王爷门前二品官,他们能惹得起谁?遇到硬茬与对方讲好许进不许出后,便放进永安大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破浪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永安大街,当兵一看,便知此人不好惹。朝廷训练骑兵需要征用马匹,但凡在都城内骑马之人非富则贵,寻常百姓就是骑头驴都祖上积德。所以,为首的伍长连屁都没放,便指挥兵卒放行。
“南宫羽,把他交给我。”
辟邪刃一挥,划空作啸,风破浪冲入战场分开两人。
“师弟,好久不见!”
南宫羽闻言心中一阵诧异,与自己交手之人竟然是风破浪的师弟。
男人收起青龙剑,眼中怒火喷射,冷哼一声:“风破浪,谁是你师弟?你我之间早已没了同门之谊,有的只有无尽的仇恨。”
风破浪面露无奈摇摇头,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道:“师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能释怀吗?”
“哈哈哈!”男人仰天狂笑,一脸鄙夷地看着风破浪:“明明没有经历过他人的痛苦与磨难,红口白牙一张就劝人释怀,劝人大度,谁给你们的勇气?你们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
“师弟!”
“住口!你我之事今天正好了解。”
被风破浪称为师弟的男人,本名叫雨千重。二十年前,他们两人与雷万策先后拜北海天极观无妄道人为师。
风破浪与雷万策为人忠厚,学艺期间潜心研究武学,别无旁骛,唯独雨千重不仅生性多疑,而且善耍小聪明,爱投机取巧,总想着一步登天武学大成。多次切磋武艺都败给二位师兄弟。无妄道人多次对其悉心教诲,但他却怀疑师傅偏袒师兄、师弟,背地里传授他们武功。
久而久之疑心生暗鬼,怨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已经到了无法根除的地步。为了超过师兄弟的武学,雨千重剑走偏锋潜入藏珍阁想盗取本门绝学秘籍,被无妄道人发现后严厉教训一番,要不是风破浪和雷万策苦苦相求,雨千重早就被逐出师门。
哪知雨千重不仅不知悔改,认为师兄弟求情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惺惺作态而已。秘籍偷不到,他就把心思用在风破浪和雷万策身上,借着切磋武艺的契机,观察二人的武功。
其实无妄道人并无偏袒,三人所学一般无二,但雨千重并不这么想,他认为师父和师兄弟有意联合起来欺骗自己。
在一次切磋时,雨千重下了死手,招招致命想逼迫雷万策施展绝学,见师弟迟迟不肯变招,他恼羞成怒竟然出手打断其脊骨,好在救治及时保住性命,饶是这般,雷万策也落下终生残疾,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
无妄道人盛怒之下,断了雨千重的手筋废了武功,并将他逐出师门。
雨千重带着万般怨恨离开北海天极观,断了手筋无法劳作,只好流落街头讨饭,衣衫褴褛,惨不忍睹。下山采办的道士撞见后,回观偷偷告诉风破浪,后者念同门之情下山寻找,却被雨千重嘲讽猫哭耗子假慈悲。
无奈之下,风破浪只好租了民房将师弟安顿在此,并花钱雇人照顾他一日三餐。半个月后风破浪再次下山想探望师弟时,雨千重已经踪迹不见,向左右邻里打探才知人早已离开。
十年后,无妄道人驾鹤西去,身体奇迹般复原的雨千重返回无极观大闹灵堂,凭借一身奇特的武艺招式,在连伤二十余名道士后,提出与风破浪一较高下,二人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要知道此时的风破浪已经继承无妄道人的真传,将师傅的绝学尽数收入囊中,雨千重能与他战成平手,可见这十年来他的武艺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最后,前来吊唁的武林各大门派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出面指责,雨千重只好暂时作罢。后来,他又三上无极观找风破浪比试,双方依旧是胜负难分。直到敌国犯境,无极观被毁,风破浪南下加入索命门,才摆脱雨千重的纠缠。
没想到今日二人在都城相见,一场龙虎之斗已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