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酒楼冲突
这座城市毗邻东海，因海水常常浸淹附近的农田，遂取名海安，名字取“海水安宁”之意。
城东北郊坐落着一座高三丈，周百步的土山，名为“凤皇山”，山上建有凤山禅院、文昌楼、观音楼、地藏殿、三官殿、羽化姜公塔、书院、碧霞宫等各种恢弘建筑，可谓是当地最为引目的文人胜景。
海安不仅文风极盛，盐运业也十分发达。鱼贩商贾遍地皆是，有着与内陆截然不同的开放民风和生活气息，就连每日的空气里，似乎都飘荡着淡淡的海水味道。
疾驰的马蹄徐徐放缓，最终停在一间极为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前。店小二见有贵客光临，赶忙端着马凳飞奔出门外，在马车旁侧放下，谄笑着接过御者手里的绳辔。
哑公翻身下车，面色恭谨地弯身双手扶住马凳，让马车上的中年男子平稳下车。至于紧随在后的少年，却无人理会，脚下踩着马凳一滑，险些摔了个跟斗。
这间酒楼高有三层，雕檐画栋，彩帛环绕，豪气十足。门上高悬着一块黑底牌匾，篆刻着“海安楼”三个金色大字。高扬的酒旗迎风招展，格外抢眼。
据闻，海安楼与对街的醉香楼，算得上是海安城名气最盛的两间顶级酒楼。而海安楼自从更换了身份极为神秘的店主之后，采用了各种狠辣手段，势头已稳压了醉香楼一筹，成为不可撼动的霸主。
三人在小二的热情引领下，鱼贯而入，行入酒楼。
门内赫然一片整齐摆满桌椅的宽敞大厅，珠帘绣额、装点华贵，一看就知所用物件价值不菲。眼下虽未到饭点，可酣饮得面红耳赤的客人已不在少数，算得上是喧声鼎沸。大厅四周零散分设着几间供给客人休息的小房间，此时皆是房门紧闭，可从外观看去，也是极上档次的装饰。
小二沿着大厅旁的楼梯，领着三位贵客上了二楼。
二楼同样是一片大厅，面积略小于一楼，可桌椅装饰更为华美精致。朱漆雕花的榉木桌子，栀子形状的红纱灯笼，古香古色的廊柱雕纹，无一不透露着令人咋舌的贵气。
陆守正不欲声张，挑了一张靠在角落里的四方空桌，旋又环目四顾了一番，方才安稳坐下。
相较起一楼的喧嚣嘈杂，二楼的氛围更偏于安静，众人都是自顾自地饮酒，最多低声耳语几句。然而与安静氛围不符的，是周围坐着饮酒的客人，大多以奇装异服、手持兵刃之人为主，使得空气里都莫名洋溢着紧张肃杀的阵势。
韩怀瑾刚一坐下立即感觉到气氛不对，他余光一瞥旁边气定神闲的师叔，嘴角一掀，突然计上心来。
小二看到三位贵客坐定，立即谄笑道：“三位客官打算用点什么。我们海安楼的海天清露可是远近闻名、首屈一指的头名佳酿，三位要不要试试？”
陆守正刚想答话，韩怀瑾却率先夺过话头，满脸坏笑地道：“这头名佳酿是必须得点的。至于下酒菜嘛，有什么可推荐的么？”
小二见这抢话的少年眉清目秀，俊美不凡，猜想定然是位富得流油的公子哥，忙转过脸来，恭恭敬敬地道：“一听客官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我们这儿的虾蟹海鱼肉甜色亮、入口溢香，自然是必点的。什么银鱼鲊、虾橙脍、香螺炸肚、梭子蟹签等等，统统都算得上我们的招牌菜，若来到海安楼不尝上一尝，必然是有些遗憾的。”
韩怀瑾闻言猛吞一口唾液，右拳轻轻敲了敲左掌，点头说道：“那就听你的，这些招牌菜全都来上一份，另外……”他全然不理小二双目放光的激动表情，伸手指向邻桌桌面摆放着的佳肴，继续道：“按照他们点的菜品，给我们也全都上齐一桌。”
“这……”小二面色唰地变白了，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隔壁桌子四位凶神恶煞、佩刀带剑的年轻男子，心中慌乱至极。
他万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俊美少年，竟会在点菜时有意去挑衅旁人，而且这挑衅的对象还是极不好惹的富家少爷。
“你瞧他们作什么，还不快去交代厨子备菜，我们又不是付不起这点小钱。”韩怀瑾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装作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小二看了看同桌另外两位年纪稍长的客官，见他们并未制止少年的行为，于是唯唯诺诺地应声退下。
这时，森冷目光一齐射来的邻桌四人里，有位样貌粗犷、须发戟张的男子，受不住韩怀瑾明目张胆的挑衅，冷哼一声，手猛地一拍桌面，瞬间弹身立起。
“你小子是什么意思，胆敢当着我们徐少爷的面出言不逊！”话犹未已，那人右掌一立，向前一抖，巧妙横推，桌面上一只盛满了酒的酒碗倏然弹射而出，像只抽动的陀螺，旋转着朝韩怀瑾飞去。
韩怀瑾见势不妙，心中大呼糟糕，赶忙怪叫一声，朝旁侧躲开。
他内心清楚得很，光瞧那酒碗旋转无影的形态，便知出招者极为细腻精准的手法和强悍的内力。若是强行去接他的突施冷箭，恐怕要被这酒碗里的酒泼得浑身都是，狼狈不堪。
眼看弹射而来的飞碗即要从韩怀瑾右耳旁掠过，此时蓦然闪出一道灰影挡在前面。那人右手大拇指摁住中指，对准飞碗的位置叩指一弹，却见那旋转的酒碗立即发出一声脆响，在半空中迅速折转方向，朝着施招者反弹回去。
突生剧变，就连那位率先发难的施招者都颇感意外。他仗着自己内功强劲，手法玄妙，全然不惧，双目觑准飞来的酒碗，直接伸手去摘。
谁知，他手指刚触到飞碗的刹那，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那碗兀自炸开，瞬间化作无数粉末碎片，犹如雨点，四下碎裂。而碗里的酒水溅了他一脸，鬓发胡须沾湿近半，很是狼狈。
那张方桌里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鬓发高束的华衣男子同样受到了飞溅酒水的波及。他轻挥掌力，荡开飞溅而来的水滴，旋即身躯一震，双目睁大，面露惊色道：“玄空指！”
粗犷男子甩了甩须发上滴落的酒渍，满脸赤红，瞬时怒气上涌，目带凶光，一副张口噬人的狠恶模样。他在灰衣男子手下吃了暗亏，丢了颜面，必须要找回场子！
“且慢，文能！休要鲁莽！”那华衣男子蓦然站起身来，伸手阻拦意欲爆发寻仇的粗犷男子。
说话之人显得地位较高，那位被称作文能的男子闻言，立时敛起浓浓杀意，可双眼还是忍不住朝着灰衣男子瞪去，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眼见剑拔弩张的势头有所缓解，华衣男子淡淡一笑，迈腿退出座位，缓缓走至灰衣男子身前，躬身一揖，恭然道：“门人献丑，惊扰了陆大侠饮酒雅兴，晚辈徐安林前来赔罪！”
灰衣男子左手负背，右手抚须呵呵笑道：“原来是海安四豪徐家的少主人，陆某失礼了。”
徐安林见眼前这人权势名气虽高，却罕见的平易近人，心内一怔，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晚辈有幸能见到陆大侠使出绝技玄空指，算是三生有幸了！”
陆守正道：“不过是武林同道谬赞而已，小小拙技，称不上什么绝技。”
徐安林笑了笑，道：“陆大侠确是过谦了。您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大可在海安多停留几日，好让晚辈一尽地主之谊，带您好好体验一番我们当地的风土人情。”
陆守正缓缓摇首，语气谦和地道：“徐少爷的心意陆某在此谢过了。此番前来，是有要事需乘船进入东海，一日也不敢多做耽搁，望徐少爷见谅。”
徐安林闻言眼前一亮，双掌互击，神情激动地道：“如此甚好！我家恰巧有几架海船泊在渡口未曾出行，可供陆大侠调用。今晚可先到我府上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晚辈立即安排下人领您前去渡口登船。”
他心中早已打好算盘，若能替父亲结识这么一位名势熏天的江湖第一大侠，绝对算得是大功一件！
陆守正一再摇手婉言推拒，徐安林始终坚持。终是挨不过他的热情，陆守正只好勉强同意了。
徐家少爷连忙安排门人传令回府上，筹备招待陆大侠一行人的相关事宜，自己则留在海安楼陪着陆守正三人畅饮。至于这酒肉开销，虽然是高得出奇，也自然是算在他的账上。
美酒佳肴端上，徐安林顺势移座与陆守正同桌。
韩怀瑾一面狼吞虎咽地猛吃着桌上的美食，一面鄙夷地看着徐安林、陆守正二人碰杯酣饮，互相吹捧客套，心中像吃进了苍蝇般恶心。
哑公安静地坐在一旁发愣，双目空洞无神。他吃得极少，简单动了两下筷子，就不再进食了。
店小二笑脸盈盈地端上美食，想尽一切办法讨好这颗摇钱树，毕竟在海安城里，徐少爷是出了名的小费给得多。
唉，这被人捏在手里牢牢控制的日子，还得过到几时呀？
韩怀瑾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行人如织的街道，心中又怀念起曾经在山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