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宋柯都在冷眼旁观。方姐再没和她说话,只是骂骂咧咧地催促手下去找林月。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林月慢腾腾地过来。她先是一愣,但很快意识到什么,认下这两个表亲,然后和方姐讨价还价,最后武力威慑,将赔款杀到了五两银子。
等到了一处农家小院,林月忽然就泪水刷刷地流下,拉着斐然的手心疼至极,就像是长辈心疼晚辈的姿态。
“殿下,你受苦了......”
“前些日子我去城里采买,听到消息,我赶着去府里,谁知道....”
“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
”殿下啊,你一直锦衣玉食的,天牢里那种环境,殿下怎么受得了呢?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宋柯抱着手臂,拧着眉头,看这两人久别重逢。斐然脸上有点尴尬,但是又心有触动,眼圈微红,随着林月说得越动情,他眼中的泪水也逐渐涌出。
林月是位英气的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打扮简约,眉宇间有一股飒爽之气,若是她此刻没有哭哭啼啼,面露慈爱和心疼,宋柯定然以为她是行走江湖的侠女。但此时,可能更像是一位母亲或是长姐。
”咳咳。“宋柯清了清嗓子,只是那两个人还在那里对着流泪,并未发现她。无奈之下,宋柯吐出一口气,自顾自走进屋内,拎出一张竹椅到院中的枇杷树下。
她坐下,颇为好笑地看着斐然和林月,等她们说完。
终于,林月的慈母之心得到满足,她想起了正事,抹去泪水,扭过头,看了看宋柯,眼中有戒备之色。
“殿下,这位是谁?可是那个无情无义,弃你不顾的异邦人?”
宋柯掀开帷帽,露出真容,露出代表塔布血统的绿色的眼眸,眼神睿智而冷静。
“正是我。”
斐然“呀”了一声,匆忙走到宋柯身边,对着林月解释:“月姐,她并非无情无义。”
谁知,林月抿唇一笑,夸赞道:“我当是谁有这个魄力,敢休弃我家王爷,公主果真不一般。”
宋柯同样微笑以待,向她行了一个礼,说:“多谢。”
斐然见她们并未剑拔弩张,松了一口气,道:“月姐,我肚子饿了。”
林月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一路奔波,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食。”
林月去厨房忙碌,宋柯还没问什么,斐然就迫不及待地要分享他童年的一些事情。
原来,斐然幼年时,曾有一次和明承闹别扭,非得出宫回府独自生活。嘉妃没法子,只好同意,又怕外头人照顾不周,又怕他没玩伴,精挑细选了林月三姐弟。
“月姐特别好,武功很厉害,总是帮我揍人打架,只要她出手,我都是赢的。她一个人就揍趴下了陈远家的五个家丁。“斐然兴致勃勃,说得起劲。
宋柯安静倾听。
白云悠悠,山风习习。
他们好像告别了京城中的诡谲危险,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可以短暂地休憩喘息。
但宋柯清醒地很快。斐然兴高采烈地讲述幼年趣事,起初,宋柯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她的思绪飘远了。
陈子渊和钱为名,共同拜在妙手老人门下,修习医术。多年后双双失踪,却是一个在太医院任职,一个为齐王谋划。她一直以为陈子渊从皇宫出逃是为了躲避自己,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为了避开夺嫡之争?而后他在陈河城失踪,会不会是落入了齐王之手?齐王为何要抓捕一个太医,会不会是他在天元帝病重一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宋柯,你累了吗?“
宋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有点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斐然道:”你.....你是不是有心事?“
宋柯见斐然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她沉吟片刻,将自己所思所想尽数说出。
”所以,斐然。“宋柯继续说,”你如今身上有伤,这里僻静,又有林月在,你在此休整最好。我明日就要前往京城。”
斐然一口拒绝,激动说道:”不行!我们当然是要一起的。“
宋柯劝说:”你的伤很重。“
”此事我也卷入其中,怎么可能在这里苟且偷安?“
“但现在情势尚未明朗,我担心你......”
“担心?你看不起我。”斐然怒道。
“你......”宋柯很无力,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看得林月的身影从厨房走出。
”斐然,陈子渊极有可能与陛下病危有关联。”
斐然断然道:“不行!我们当然要一起的。”
“可是,现在事情还未明朗,你又受伤。”
斐然有些生气。
宋柯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瞥见林月的身影走出厨房。
“快来用饭吧。”林月招呼两人。
斐然快步走过去,冷脸甩给宋柯一句负气的话:“你要走现在就走,也别留下来用饭了”
宋柯跟上,像没听到斐然的话,没看得他的黑脸一样,大大方方地入座,拿起筷子吃饭。
她越坦然自在,斐然就越生气,宋柯要夹什么菜,他就去抢那道菜。
“殿下,你欠揍呢!”林月道。
”哼!“斐然没说什么,不再做这些幼稚之事,只埋头吃饭。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
宋柯放下碗筷,忽听到林月开口。
”你们两人可在这里多留几日。“
宋柯道:”他留这里养伤,还请月姐多多关照。而我我还有要事,明日就不叨扰了。“
斐然听罢,”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阴阳怪气道:”还等什么明日啊,最好现在就走呗。”
林月说道:“其实,京城的事,我可以去做。”
宋柯疑惑地看向林月。
林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你们别怪我偷听啊,我饭早就做好了,不过见殿下同公主聊得很尽心,不忍打扰,便在门口等着,所以知道了一些你们的事。京城的事,不如我去做吧。”
宋柯还没说什么,斐然已经重重点头,道:”月姐对京城很熟,武艺高强,而且也认识很多人,她去办事,可比某个长得绿眼睛的外邦人要合适多了。“
”公主。”林月看向宋柯,等她的答案。
宋柯审视的目光看向林月,终于应允。斐然立即喜笑颜开,之前的不愉快全部抛到脑后。
”那殿下的伤就托公主多多照顾了。“
宋柯本来心中有点气,可看斐然脸上横一道数一道的伤痕,又觉得心疼。她指挥斐然写信,又叮嘱林月去京城后要做的事。
”你先将信交给魏王,再去找庆格,问一问有没有陈子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