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紫霞嗲声道:“你有阎王帖,怎么不快些给我,好让我……让我……”她笑得更荡,男子也陪笑起来:“让你什么?”
“哎呀,你快说嘛,阎王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好多让你……让你跟我那个嘛!讨厌,非得要奴家把话说出来你才肯说吗?”她撒娇的话语,让薛祥觉得自己心头怒气上涌,若非要看清他们的企图,只恨不得要拔剑杀了这对狗男女。
男子此时扶着任紫霞走出马车,任紫霞斜倚在他的宽肩上,娇喘连连,男子则极为得意地用手轻抚她的肩头,缓缓道:“你问我这阎王帖是怎么来的?”话音一顿,忽然大笑一声,道,“实不相瞒,这阎王帖,是我从薛浩然眼皮子底下顺走的。那时温逐流刚在给薛浩然疗伤,帖子是薛浩然拿给他,被他随手放在桌案上的。后来温逐流走出去,薛浩然闭目养伤,我趁没人注意,就顺手拿走了这帖子。”
任紫霞发出一声惋惜,道:“可你光有阎王帖,没有修罗刀,又怎么能冒充阎王呢?”
男子微笑道:“依我看,有阎王帖就足够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修罗刀在哪里能得到,得到了也不知道怎么用,但只要在你那姓宋的师兄酒醉时将这阎王帖偷偷塞进他的怀里,等他看见的时候,他自然就……哈哈!这怂包不死也得疯了!”
薛祥闻言一惊,忍不住发出声来,男子语声忽然顿住,厉叱道:“什么人?出来!”
妙手神尼伸手止住薛祥,薛祥顾不上多说,竟将神尼推倒,脱身而出,跃至两人身前,任紫霞见对方是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少年,脸色剧变,登时躲在男子身后,失声道:“你是人是鬼?”
薛祥用手将头发挽起,摆出剑诀,目光如炬,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行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是来替宋兄讨个说法的!”
黑衣男子带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听对方称呼宋自清为“宋兄”,料想此人定和宋自清关系匪浅,当下索性问道:“敢问这位少侠,你想替你的宋兄讨个什么说法?”
“明知故问,当真是恬不知耻!”薛祥瞪着面具男子,冷笑道,“阁下成天戴着个面具,只怕你的脸也和你的心一样丑陋不堪。”
“你!”任紫霞俏脸一怒,又缓了缓,冷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赤手空拳就来讨说法,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说着就要拔剑,面具男子笑道:“紫霞,不必和这等人一般见识。”说罢,他问薛祥,“小子,我的剑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来,明年今日我二人好来祭拜。”
薛祥道:“我的名字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二位。”
面具男子轻笑道:“哦?”
薛祥道:“我姓薛……”
妙手神尼躲在暗处观察,见薛祥正要透露身份,担心他接下来会与那两人动手,于是欺身上前,挡住薛祥,对面具男子和任紫霞略施一礼,道:“这是贫尼刚收的徒弟,叫薛冲,冲动的冲。”她勉强笑道,“我这徒儿人如其名,冲动莽撞,贫尼自当领回调教,还请二位包涵。”说罢,她转头对薛祥使了个眼色,薛祥见状,眼神一呆,只听神尼传声入耳:“你自己的事都还顾不周全,怎还有闲情去管别人的事?”
薛祥向神尼行礼,道:“师父,徒儿知错了。”话音未落,又抬头盯着神尼,传音道:“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善类,宋大侠英名一世,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枉死在他们手上?”神尼看着他,传音道:“他们已经接了阎王帖,自然会有人去收拾,现在他们嫁祸宋施主,不过是为了避免有人把账算在他们头上,你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反误了卿卿性命呢?”说罢,她突然厉声道:“跟我回去领罚!”一手拉着薛祥飘然而去。
薛祥怔住了。他只觉得自己和这个神秘的老尼姑之间,竟像是有种奇妙的联系,她的言语之间,也透着一种让人难以分辨的神力。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龙虎山。
月光洒满山路,山势分外险峻雄奇,薛祥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仙境。忽然,他看见神尼停下脚步,疑惑道:“师太为何不走了?”神尼侧首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初到临安时的日子?”薛祥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我记得那天是二月初一。”
神尼又问:“那天可有阎王帖出没?”薛祥道:“没有。”神尼道:“可第二天却有人遇害,而且就死在西湖的画舫上。听说你也曾在那艘画舫上待过。”薛祥怔住了。
神尼叹了口气,道:“也许只是巧合吧。”
“不,这不是巧合。”薛祥面色一沉,严肃道,“那天要死的人本来就是我,只不过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阎王帖背后那帮人的计划,所以他们打算推迟到第二天晚上再来杀我,可我还是命硬,他们终究没能得手。”
神尼微微一怔,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薛祥摇头道:“我还没头绪。”
神尼接着问:“先前有谁要杀你?”
薛祥道:“项家庄的庄主,项难敌。”话音刚落,他叹息道,“可他也被人杀死了,而且还被灭门,恐怕也是接了阎王帖的缘故吧。”
神尼道:“此人在江湖上倒是有些名头。”她又问:“项难敌为什么杀你?”
薛祥道:“因为……”他话音一顿,改口道,“这与阎王帖有什么关系?”
神尼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那阎王帖的主人想要项难敌杀你做什么?到时候你那师父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薛祥沉默了半晌,道:“他知道我是湛卢山庄的少庄主,手里有白虹剑。”他又疑惑道,“可是白虹剑跟阎王帖也沾不上边啊,除非……”
“除非白虹剑里有阎王帖的主人想要的东西。”妙手神尼打断薛祥的话,“知不知道令尊为什么要把庄主之位传给你,他死了也不肯让你知道?”薛祥急道:“为什么?”神尼捻着佛珠,缓缓道:“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死了,也绝不能让阎王帖的主人得到白虹剑的秘密,否则武林又将会有一场浩劫。而现在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对不对?”
薛祥默默点头,沉声道:“所以你来找我,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单纯是想逼我动手。”
神尼捻佛珠的手一顿,道:“公子还记得贫尼说过的话?”
“你们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薛祥盯着神尼道,“若你当初所言非虚,我爹临死前也没呼唤你,想必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你会来带我走,替他完成身后事了。”
神尼没有说话,却听林中一人大声说道:“如此说来,你爹真是好算计啊!”说罢大笑,笑声犹如洪钟,震人耳鼓。
薛祥心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林中蹿出一人,他身高六尺,瘦如竹竿,两手环抱,捧一柄拂尘,背上插着把七星龙渊剑,步法之快,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是个内家高手,可薛祥却看不出他的来历。
瘦竹竿目光一扫薛祥,然后走到妙手神尼身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接着竟又叩首行了一礼,方才说道:“小道在此恭候师太多时了。”说罢一拍手,林中又走出四个身穿皂袍的年轻道士,远远地行了跪礼。
薛祥心中好奇,佛道并非一家,可这五个道士模样的人见了神尼却像是臣子见了君王,礼数非常周到,正要说话,就见神尼板起脸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薛祥也忍不住道:“足下如何称呼?”
瘦竹竿苦笑道:“薛公子莫非记性不好?上月在临安府,我们见过的。”薛祥错愕,道:“足下莫非是正一道的张天师?”瘦竹竿微笑道:“非也。你说的张天师是我掌教师兄。小道同姓张,法名一航。”
薛祥看了他很久,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日在门口的留着两条胡子的道士。”张一航一愣,随即也笑道:“正是。”话音刚落,他干咳一声,又对妙手神尼躬身行礼,道:“小道奉掌教师兄之命,恭请二位到天师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