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颂与简枞带着十万简家军一路南下,行至虚若谷时已是酉时三刻。虚若谷乃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侧皆是险峰,众人行到此处时,队伍最前方的简枞忽然摆手勒马。
高颂与简枞并肩而行,他见简枞忽然停下,不仅蹙起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简枞举目远望,可眼下夜色已深,除了悠长的山谷隐约可见,周围的环境几乎是一概不知。简枞敏锐的意识到,这虚若谷可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倘若有心人在险峰两侧伏击,莫说是十万将士,便是简家军全数在此也是在劫难逃。
“殿下,”简枞驾马来到高颂身边,恭敬地说道:“这里乃是天险,如今又是深夜,倘若咱们冒然入谷,一旦有人伏击,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咱们在此驻扎,等天亮再走。”
“天亮再走?你可知眼下是什么情形?莫说是一夜,便是个把时辰,都可能影响大局,这样浅显的道理还要本王教你不成?”此刻的高颂心中早已无比焦急,他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回郢都,又怎能忍受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耽误一整夜。
“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全军听令,加快速度,尽快通过虚若谷。”未等简枞说完,高颂便已下令。简枞眼见拗不过高颂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众将入了谷。
简家军素来军纪严明,十万大军入谷,除脚步声外竟无半点旁的杂音。因而当山谷两侧的乌鸦忽然成群起飞时,简枞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危险。然而即便如此,简家军和简枞的结局也早在他们入谷的那一刻便就决定了。
“有危险,大家隐蔽。”随着简枞的大喊,数千箭弩破空而出,简家军不及反应,许多将士被箭弩穿胸而过,倒在血泊中,饶是简家军战力不凡,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十万简家军俨然已成了敌人眼中的活靶子,生死存亡只看天命。
“熄灭火把,快!”简枞一边护着高颂,一边对身边的众将吩咐道。
不得不说,出身将门的简枞确有成为一代名将的天赋,可遗憾的是,他的父亲选错了主子,而这一步错,便就注定满盘皆输。
众将依简枞之言迅速灭掉火把,屏气凝神,尽量贴着两侧石壁的边缘站立。山谷之内倒也因此有了片刻安宁。然而也仅仅只是片刻后,山谷两侧的险峰上忽然出现万千火把,这让刚刚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晦暗山谷顷刻间便亮如白昼。
在火把的照应下,简家军无所遁逃,成千上万的箭弩再次破空而来,一时间山谷内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简枞见此情形心知大势已去,可即便如此,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便毫无退路可言,如今后退必死无疑,若能护着高颂回到郢都,或许还能闯出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简枞便跨剑上马,同一支简家军的精锐将高颂护在中间,欲向谷外突围。
简家军的精锐果然名不虚传,箭雨之下,硬是在几乎毫无遮蔽的山谷之中撕开一条口子,可险峰两侧的人此行之目的便是简枞和高颂,既已占了上风,又怎会轻易让他们逃脱。
就在简枞和高颂等人即将离开山谷之时,前方忽然奔来一队铁骑。
高颂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人竟是楚云。
“颂王谋反,陛下震怒,特命本将前来拦截,尔等听着,你们谷内的同伴皆已伏诛,若尔等此时放下武器,本将可保你们不死,可若你们仍旧负隅顽抗,杀无赦!”楚云长枪高举,双眼早已因杀戮而变得通红。
“大胆楚云,定是你与高奕沆瀣一气,逼宫造反,如今却还要在此颠倒是非,污蔑本王,实在该死,众将听命,诛杀楚云,凡取楚云首级者,待本王登基,赐一品护国公。”高颂知道眼前乃是生死存亡之时,若不能自楚家军突围出去,一切便都会前功尽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故而高颂以一品护国公为诺,期望简家军中能有可用之人,助他杀掉贼首。
简家军包括简枞在内的所有人确实并无一人缴械投降,然而高颂并不明白,他们的坚持并非为了那一品护国公,他们为的是死在虚若谷内的十万弟兄。
这一场厮杀远比虚若谷内更加惨烈,楚云也当真见识了简家军的英武,这支精锐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男儿,若非立场不同,楚云还真希望可以将他们收入麾下,然而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楚云明白,当他看到简家军眼中必死的决心时,他便已知道,想要降服这支精锐几乎是不可能的。
虚若谷外,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可即便简家军再英武,终归是寡不敌众,随着时间的推移,简家军所剩将士寥寥,兵器碰撞的声音也渐渐消弭于耳,楚云手握长枪坐于马上,静静地看着简枞和高颂最后的挣扎。
历经两个时辰,虚若谷内外除简枞和高颂外再无一人生还,十万简家军没有死在北境战场,没有死在敌国手中,而是命丧于同胞之手,可想而知,这样的损失于南陈而言究竟是怎样的悲剧。
“二位还要挣扎吗?”楚云坐在马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简枞和高颂。
事已至此,无论是简枞还是高颂对结局都已心知肚明,可即便如此,高颂也不愿轻易放弃。
“楚云,你可知道,你眼下之举乃是助纣为虐,高奕弑君谋反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贼子,即便他等上帝位,也势必会被诟病,跟着这样的主子,能有什么未来可言?本王乃是南陈的嫡长子,继承大统更是名正言顺之事,你若能弃暗投明,本王可封你为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快哉?”高颂别无他法,除了以利诱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让楚云改变心意。
楚云宛如看跳梁小丑一般地看着高颂,“殿下这话本将可就听不懂了?奕王如何就弑君夺位了?陛下如今好好待在郢都,怎么好像颂王巴不得陛下归天一般。颂王这般才是大逆不道吧。本将忠于南陈,忠于陛下,又怎会与你这种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你说什么?”高颂不可思议地看向楚云,“不可能,本王明明得到消息,说高奕毒害父皇,父皇已三日不朝。你在骗我!”高颂再也无法故作镇定,他举起长剑,直指楚云。
楚云见此却只是轻蔑一笑,“本将有没有说谎,殿下随我回京便知。”楚云说着便微一摆手,对身后的将士下令道:“小心些,莫要伤了殿下,他的死活可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
“是!”将士得令后,立时下马向高颂袭去,此时的高颂早已力竭,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将士活捉,一旁的简枞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待二人被俘后,楚云便命人将高颂带了下去,而简枞则被众将压着跪在楚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