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枞知俞珲性情,虽然此人乃是父亲的副将,可他性子执拗,眼中心中便只有部下军士和北境百姓,多年来着不知回转的性子已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俞珲身为简家军副将,自北境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即便是简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何况是眼下并无实权的简枞。
简枞思忖片刻,眼下的情形,若想以权势相压俞珲断然是没有可能的,若想说动这个死脑筋,恐怕也只有打感情牌了。
思及此,简枞便再次满脸堆笑地来到俞珲面前。“俞叔,您说的道理侄子都懂,可如今奕王和岐王那是要弑君夺位啊,此等谋逆之徒,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看着他们成事?回京勤王也是父亲的意思,我想父亲的书信大抵不日便会到达,可若我们等到那时,一切便已尘埃落定,来不及了。”
俞珲听简枞之言,心下微微动摇,可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回道:“少将军,您所说的本将明白,若说奕王和岐王之举,自是人人得而诛之,可这京郊附近也不乏一些忠臣良将,难不成他们还能眼睁睁看着奕王弑父杀君不成?北境事关重大,轻易动不得啊。”
高颂眼见俞珲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噌的一下自座位起身,大步来到俞珲面前,低吼道:“京郊附近?你可知本王与简大将军筹谋多年为的是什么?京郊附近那些老匹夫各有各的盘算,他们恨不得扶高琏那种废物上位才好,如此他们便能将手伸进前朝,今日简家军若是不动,南陈要么落在高奕手中,要么落在那些手握重兵的老家伙手中,到那时,别说是本王,便是你的主子简大将军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如此说来,你还觉得简家军动不得吗?”
俞珲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即便面对的是南陈皇长子,他那宁折不弯的脾气也很难改上一改,俞珲见高颂如此,刚刚动摇的心又瞬间冷了下来,他毫不畏惧地看着高颂双眼,冷声道:“说到底,颂王殿下还不是想用简家军夺取政权,您这置南陈百姓于不顾的行为与奕王之流又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你!”高颂被气的全身颤抖,他指着俞珲,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高颂这边无话可说,可俞珲却是滔滔不绝,“自古皇家之子为夺储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兄弟阋墙,彼此算计之事屡见不鲜,究其根本谁又比谁高贵了多少?这皇位到底落在谁的手中于我们这些驻守边疆的将士又有多大关系,我们在乎的不过就是边境的安稳,只要少些战事,百姓能够安居乐意,将士们能够活着回家伺候老母便已是上天垂帘,至于别的,我们不在意也不想管。方才殿下提到简将军会因此受累,本将到不这么觉得,简家军乃是南陈的王牌之师,若是群龙无首,新帝难道就不怕北境生乱?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将军当真因此受累,也只能怪他当初不听劝告,早早站了队,趟了这夺嫡的浑水。”
“你找死!”高颂闻言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他之所以这般愤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俞珲说中了他的短处,高颂和简枞想要借助简家军勤王,的确只是出于私心,于国事而言,可谓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高颂抽出腰间长剑,直指俞珲,可饶是高颂武功不弱,在久经沙场的俞珲面前终究还是稚嫩了些。
俞珲甚至都未曾抽出佩剑便以剑鞘将高颂的长剑挡开,“殿下,这里是北境,在这军营之中,除非殿下有陛下旨意,否则即便您是王爷,也不能对本将滥用私刑。”
俞珲的脸因愤怒而微微泛红,高颂今日之举已然让这位满心都是北境百姓和将士的俞将军心生不满,虽然俞珲并未直言,可在他看来,若真让这位颂王殿下掌握南陈,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俞大将军好大的官威,本王倒要看看,即便没有父皇的旨意,本王就不能耐你何了吗?”身为皇长子的高颂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尽管他心中知晓俞珲之言并无半点不妥,可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他如此不识抬举便已该死了。
高颂再次挺剑而上,剑尖直指俞珲胸膛,俞珲见状,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他右脚向外跃出一步,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高颂的攻击。
高颂心中不服,再次上前,可无论他如何攻击,俞珲都能轻易化解。
“殿下,您是王爷,本将不会和您动手,可您若定要如此咄咄逼人,本将便也只能派人将您护送回郢都,由陛下分辨。”俞珲一边躲,一边放下狠话。
高颂闻言,心中更加愤怒,眼前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若没有简家军,他孤身回去,与送死何异?
“简枞,你还在那站着做什么?”高颂眼见自己全然不是俞珲的对手,便转而向一旁的简枞求助,可简枞似乎并未打算加入这场没有结果的争斗当中。
简枞上前一步,以长剑挡开高颂的攻势,“殿下稍安勿躁。”简枞背对俞珲,偷偷给高颂使了个眼色。
高颂见状便猜测简枞或许另有他法,便不情不愿地收了剑,气恼地站在一边,对一旁的俞珲说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愿意出兵随本王回京勤王,那么只要事成,本王便封你为一品大将军,自此你便可以回京暗度晚年,不必在边境苦守。”
“殿下说这话,连属下都要为俞叔打抱不平了。”还未等俞珲接话,简枞便先一步抢白道:“俞叔若真是贪恋权位之人,今日的地位恐已不在我父亲之下,俞叔之所以还屈居简家军副将,全因他一心护百姓安稳,他此番不愿动用简家军与我们同行勤王也全因如此,殿下,俞叔并非不顾念与我父亲多年情谊,也断不是甘愿看着奕王弑父杀君,只是在他心中,民为贵,君为轻,这样的品性方才配得上将军之名。”
简枞的这番话让一旁的俞珲深感受用,他终于变了脸色,欣慰地说道:“少将军能有此感,倒也不愧是将门之子。”
简枞见俞珲有所缓和,便又对高颂使了个眼色,他端起账内原本就有的两个茶碗,颇为恭敬地对俞珲说道:“俞叔,方才是侄子和殿下过于心急了,只是这事确实难办,我们一时迷了心窍,还请俞叔见谅,既然俞叔不愿借兵,侄子便与殿下再想办法,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侄子以茶代酒,向俞叔请罪。”
简枞将一个茶碗递给俞珲,另一个则留在手中,见俞珲接过茶碗,简枞立时将自己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俞珲乃是军中之人,脾气秉性素来豪爽,既然简枞已有了态度,作为叔叔,他自然也不便再做计较。
当俞珲将碗中的茶饮尽时,简枞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