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脸上笑意未减，开口道：“你又救了我。”
衙差皱了皱眉：“究竟是什么情、什么事，让你三番五次想寻死？”
年轻人笑了笑：“谁说我想寻死？你常年在这河两岸巡视，我想死也不选这条河啦！”
衙差有些不解，低声道：“按理说，你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受这么多次情伤，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不小心掉进河里？”
年轻人微微咧嘴：“不小心难道还有原因？”
衙差见年轻人似乎并不想说出自己的苦处，便苦口婆心地劝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小心下一次‘不小心’成了真！”
年轻人可没有体会到衙差的苦心，他微微笑着，抬头望着衙差：“下一次？下一次你还会救我。”
衙差似乎被他这句话气到了，陷入了沉默，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年轻人。
金瓶一收功，常在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只用一只脚站立，望着远处的衙差和年轻人，喃喃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喜欢上衙差了？”
万迁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男人喜欢男人？呕……”边说着，边做出呕吐状。
常在单手扶着金瓶的肩膀，白了万迁一眼：“你不喜欢叶大哥？”
万迁斜着常在：“不讨厌，但是绝对不是喜欢！”
常在撇了撇嘴：“不讨厌就是喜欢！”
万迁翻了个白眼：“歪理！”
常在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万迁眼尾扫了金瓶一眼，对常在说道：“你毒清了？也不谢谢救你的人！”
常在立刻转头去看金瓶，见金瓶一脸虚弱、满头浮汗，不由又心疼又愧疚：“金瓶，你对我真好……”
金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我不能让你有事呀。”
这话让常在心中一暖，她往前蹦了半步，紧紧地抱住了金瓶。金瓶却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常在忙扶住金瓶：“金瓶，我扶你去篷驾上坐着。”
万迁一边轻拉开常在，一边不耐地说道：“一蹦一蹦地扶金瓶过去吗？你去扶着姓叶的，别自己倒了。我扶金瓶过去篷驾上休息。”
常在想想也是，自己的脚虽然不太痛了，但是还不太敢落地，确实不很方便扶金瓶过去。于是松开了扶着金瓶的手，自己一蹦一蹦地来到叶东楼身边，搭着叶东楼的肩膀，继续观望那衙差和年轻人。
衙差凝视着年轻人良久，突然开口道：“你……喜欢呛水的感觉？”
年轻人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嗤笑一声道：“不喜欢！怎么会有人喜欢呛水的感觉？”
衙差微微蹙了蹙眉：“那你喜欢落水过程中的哪一个环节？”
年轻人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他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兴奋地说道：“身体拍击水面的一瞬，最让人心醉。”
衙差突然仔细地打量起那年轻人：“你……，原来是你！”
年轻人有些疑惑地望着衙差：“你刚刚不是已经认出了我，怎么又说这话？”
衙差轻吸一口气道：“两个月前，从赏月塔上跳下来的年轻人，就是你！”
年轻人似乎有些心虚，眼神闪烁地看往他处：“哦，……那怎么了？”
衙差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已经看穿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你……其实喜欢的是，自己身体受到伤害的感觉？”
年轻人眼珠乱转，望着水面，不再出声。
衙差脸上的笑意渐浓：“我猜对了，是吧？你喜欢身体撞击地面的感觉，所以你选择了跳塔。但是那一次，你没了半条命，养了一个多月才好起来。你怕了，怕死。所以，你又选择了跳河。让水面拍击你的身体，你便能获得快感。跳河要比跳塔安全多了。只要不是格外高，跳入水中，你只会享受到水面拍击身体的快感，而不会送命。况且，有我在附近巡视，你知道，就算你被水面拍晕，也会有人救你上岸。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你三番五次地在这条河里被我救起。”
年轻人被人说中了心事，眼睛垂视着地面，继续沉默着。
衙差顿了顿，说道：“你病了。”
年轻人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衙差，眼中满是惊奇。
衙差低头看着年轻人，脸色温和：“这是一种常人不会生的病，偏偏你生了。不过，不要紧，只是浪费了我的一些时间而已，你又不害人，我不会捉你回衙门。嗯……我会和上头申请，让你跟我一块巡河。”
年轻人满心不解，疑惑地望着衙差。
衙差对那年轻人微微笑着：“每个人都有缺点。这缺点，未必是你能改得掉的。不过，不要紧。只要善加利用，缺点也不完全是坏的。你跟着我做巡河差，可以在救人的时候，合情合理地跳入河中。在救人的同时，体验那种你深深渴望的快感。在满足你的同时，还能赚钱养活你自己，好过你现在整天无所事事，只求跳河获得快感，荒废自己的人生。”
这一番话。令那年轻人又惊又喜，受宠若惊地有些慌乱起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望着衙差，一时吱吱唔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衙差勾了勾唇，问道：“你不愿意？”
年轻人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愿意！愿意！”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去，“敢问……敢问恩人怎么称呼？”
衙差一边扶起年轻人，一边说道：“从我注意到你，至今两月有余，你如此不断自毁身体，从无任何人出现在你身侧。就算当初你跳下赏月塔，后继事宜处理，也没听说过你家人来办。我猜想，你大约也是无亲无故了，才会这样放纵自己吧。”
年轻人暗暗吸了口气，回道：“恩人眼明，我家中……的确只剩我一人了……”
衙差打断年轻人的话：“我叫章隐，也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之人。你若不嫌弃，以后便与我以兄弟相称吧！”
年轻人一怔，吃惊地望着衙差。
衙差回望着年轻人，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年轻人心中雀跃，有些结巴起来：“那，那，以后，以后大哥就是我的亲大哥！我叫魏有信，大哥，你就叫我有信吧！”
看到这里，常在轻笑道：“救人救出来个兄弟。这两人可是都占了大便宜。”
万迁走回到叶东楼身边：“我们以前也救过不少兄弟姐妹！”
常在白了万迁一眼：“那怎么一样……”正说着，远处又传来“扑通”一声，常在转头看去，“又有人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