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秋风习习,北狄大营里的火把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巡逻的士兵已经在又冷又硬的盔甲里加上了毛绒绒的里衬,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是酒足饭饱的满足。
换岗的士兵还在悠哉悠哉的走着,那边立在城墙边的士兵,肚子已经叫了不知叫几回了,看到前方悠哉悠哉走来换岗的士兵眼睛一亮和旁边搭伙的同伴对换了个心有灵犀的眼神。
城中传来的饭香,早就把他们馋得五迷三道,口水直流,肚子叫得一生比一声响。这下好了,总算是轮到他们了。
大营北边的密林,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一脚踩上去满地的咔嚓声。
十几个黑影由远至近的在黄昏中悄声的靠了过来,打头的人身长玉立,腰身纤细仿佛一握就断,看上去分明羸弱得很,站在一群壮汉之中,那通身的气势却分毫不差。
他俯身蹲在一颗粗壮的大树旁,借着黄昏的光影,打量着那座炊烟漫漫的城池,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北狄在这布置的兵力远远大于估算,想想也是,作为一个需要靠劫掠才能吃饱饭的民族,吃的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秋月转过头吩咐道:“你们散开来躲好,在此等我。”
随行的几个士兵都是王府出来的亲信,对于秋月自然不陌生,对他的本事也是信服的。只是看着看着底下那密密麻麻的守备,心里也不免担忧:“太危险了,此行王爷只是说先探探风,不必深入敌营。秋月大人还是别如此冒险了,万一被发现了打草惊蛇了,更不好。”
秋月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一下:“放心,我可怕死得很,家里还有个糟老头子,等着百年之后我给他收尸,我可不舍得死。”
听到此话,几个士兵也不好再劝,只能依言散开各自躲好,看着那到清瘦的身影灵巧的消失在眼前。
约末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全暗了下来了,树林里连声鸟叫都没有,树和树之间的倒影,在月亮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一道纤细的黑影,踩着落叶往林中走来。
在林中各处趴着的士兵,就着月光眯着眼警惕地打量着那道朝身影。
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模样,几个士兵高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只是仍一动不动的趴着,静静的,像是在等待什么。
秋月黑着脸,小声的吹了几下声音怪异的哨子,匍匐在林中的士兵抖了抖身上的落叶小心又快速的向他靠近。
还未到到跟前,几名士兵靠近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他们脸色怪异的看着秋月,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秋月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太多孽,以至于这辈子什么霉都让他碰上,千挑万选之后居然挑中了一辆粪车进城!
进去也就算了,出来时居然又碰上了!那些守卫跟谁聊不好,偏偏跟个挑大粪的聊!
该死的君言昭,回去之后他不赔我十车香粉都对不起小爷如此牺牲。
“您…掉粪坑里了?”靠拢过来的士兵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和去时没什么不同,不像是换了衣服的模样。
秋月一个眼刀过去,刚刚问话的士兵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他没好气的回答:“没有,晦气得很!”
“每隔一段时间,前面几个城池都会派兵过来押送物资,我只需掐好了点趁机混进去就行了。”
“吊尾的板车上载着几个厚厚的大桶,板车底下四面都有挡板是个隐藏的好地方,谁知那竟然是一辆运粪的车。”
“出来时,那些运送物资的士兵都去用饭了,一时半会不会出去。除了那辆装粪的板车,其他的都不走。”
“那运粪的老头,行至城门口停了许久,我在车底险些没撑住。”
说完,秋月又在心里咒骂了君言昭几句。
离秋月最近的士兵强忍笑意想宽慰几句,最终只是憋红了脸说了句:“不打紧,洗洗就好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过去安抚了几句。
“是是是,有惊无险就好。”
“对对对,没缺胳膊少腿就行。”
……
最后,秋月的心情总算平静些了,结果有个缺心眼的士兵突然插了一句:“虽说是臭了些,但人还是俊的。”
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原本寂静的树林更加更加寂静了。
其他士兵,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个口吐“狂言”的家伙,秋月抽了抽嘴角冷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朝来时路走去,远远的留下一句:“天亮之前回到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