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拐角处,李英永轻轻地拍了拍卫初心的肩,温柔地鼓励她说:“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我办事,你放心。”卫初心抬眸看向李英永,才发现原来他真的很暖,亦如这午后金灿灿的阳光。
“你来啦!”费仪佼受宠若惊,“没想到你会按时赴约,我还以为……”
“我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卫初心潇洒落座,窗外的阳光斜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
“那我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吗?”费仪佼得寸进尺,“我想继续追你,然后让你给我生一大堆的孩子。”
“这恐怕不行。”卫初心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报之以礼貌性的微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而且也不必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宿——你已是有妇之夫,而我也即将成为有夫之妇。”
“还是要嫁给你的那位勇郎?”费仪佼心有不甘。
“当然。”卫初心毫不犹豫地回答,并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份结婚请柬交给费仪佼:“再续前缘是不可能的了,我此番前来也并非是要与你约会叙旧——这份结婚请柬请你收好,届时希望你能够到场亲眼见证我和他的幸福时刻。”
“好,我会去。”费仪佼泪眼含笑。
卫初心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痛快,倒也不必再让自己多费口舌了,于是站起身向他告辞。
“心儿,我也可以这样叫吗?每次,只要一听到李英永唤你‘心儿’,我的心都要碎了。”费仪佼开口道。
卫初心摇摇头:“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看来,你真的非常爱他呀。”费仪佼无奈地叹了口气,试探性地征求卫初心的意见:“我希望……能当你跟他的主婚人,可以吗?”
卫初心怔怔地打量着费仪佼,进而点头表示同意,随后走出了这间咖啡厅。
望着卫初心离去的背影,费仪佼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开始在他的唇齿间蔓延,却还是抵不过他心中的苦涩……
走出咖啡厅的瞬间,卫初心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居然与害死自己心上人的仇敌面对面地谈笑风生,连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
拐角处,李英永依旧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候,见到卫初心后,立即迎上前来关切地询问道:“心儿,怎样?”
“妥了。”卫初心边说边向李英永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那就好。”李英永同样松了一口气,接着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爱心形状的发夹递给卫初心,略带羞涩地对她说:“这是我等你的过程中给你买的。”
“眼光不错,我喜欢!”卫初心这次倒没有拒绝李英永对她的示好,反而被他面对自己时局促不安的表现逗得忍俊不禁,“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我戴上!”
“哦,好。”李英永木讷地点头照做了。
“勇郎,陪我做一件事情吧。”卫初心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好。”李英永当即表示同意。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卫初心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陪你去做。”李英永斩钉截铁地回答。
“蝶儿姐姐的骨灰,我一直没舍得下葬,明日的婚礼九死一生,今天或许是最后的期限了。”卫初心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别这么悲观,我们都会安然无恙地圆满完成上级指派的任务的。”李英永温情脉脉地凝望着她,“还有你一直念叨的这位‘蝶儿姐姐’,能否告诉我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蝶儿姐姐原是一名风尘女子,我哥哥见她可怜,便替她赎回了自由之身,此后,蝶儿姐姐便发誓说她生是我哥哥的人、死是我哥哥的鬼——看得出来,蝶儿姐姐非常喜欢我哥哥,可惜我哥哥却辜负了她的一腔深情,这可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啊!我想,就算我哥哥不撵蝶儿姐姐走,依蝶儿姐姐的个性,一定也会主动请辞吧——这偌大的一个家,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卫初心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思绪又飘飞回到了从前那段难忘的时光。
苦楝树下,凤蝶儿伤心地落着泪,一双柔媚的丹凤眼写满了哀怨。
她紧蹙着眉,兀自浅吟低唱道:“倒不如,嫁个风流浪子,朝欢暮乐度时光……”
“蝶儿姐姐,你就别再哭了!”卫初心在她的身旁安慰,“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流这么多眼泪,真的值得吗?”
“初心妹妹,你说说看,我究竟是哪里不好?一个人默默地等候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你哥哥他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我已经想了好久好久,但还是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凤蝶儿泪眼婆娑地望向卫初心。
卫初心握着她的手,恳切地说:“蝶儿姐姐,你很好,真的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好了。我哥哥没有娶你,不是他眼光不行,就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高攀不上你。如果是后面一种情况,真要多谢他的不娶之恩;如果是前面一种情况,等蝶儿姐姐你将来找到了比我哥哥好上千百万倍的如意郎君,看他到时候会不会后悔得肠子发青!”
凤蝶儿破涕为笑,她终于还是被卫初心的话给逗乐了:“初心妹妹,谢谢你愿意这么长时间地陪着我、安慰我。在卫家度过了这么多年,只有你,对我最好。也幸亏有你,现在我的心里感觉好受多了。”
“真的吗?蝶儿姐姐,你真的已经想开了吗?”卫初心有些不放心。
“事已至此,想不开又能如何呢?”凤蝶儿一边说,一边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卫初心拦住了她,问:“蝶儿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做人,还是要识趣一些为好——你哥哥已经下了逐客令,我现在再不走,难道还非要厚颜无耻地赖在这里等着人家亲自来撵我吗?”
“怕什么?”卫初心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蝶儿姐姐,你有我陪着,我给你撑腰,看谁敢撵一个试试?”
凤蝶儿摇了摇头:“初心妹妹,你多保重,千万不要因为我和你的哥哥、嫂子发生不愉快。”
“蝶儿姐姐放心,我也是一个识趣的人,就让这对夫妻在一起好好腻歪个够吧,我可要和你换个地方躲清闲去了。”卫初心回答。
“怎么,你真的要随我一道离开吗?”凤蝶儿向卫初心确认。
卫初心点了点头:“蝶儿姐姐,我舍不得你,让我送你回老家去吧,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多待一阵子。如今世道不太平,我实在不放心看着你就这样自己一个人上路。”
“这如何可以呢?”凤蝶儿有些左右为难。
“如何不可以?”卫初心恳切地拉着她的手,“蝶儿姐姐,我和你这辈子做不成姑嫂,做姐妹也不行吗?如果你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回去了,我们是不是从此就再也不见面了?”
凤蝶儿被卫初心对自己的一番真情感动,含泪点了点头。
卫初心笑着扑到了凤蝶儿的怀里:“蝶儿姐姐,你实在是太好了!我如果是个男孩子,一定早就把给你娶了,才不让给我哥哥那个大坏蛋呢!”
凤蝶儿笑着摇了摇头:“这辈子,除了你哥哥,我不会嫁给其他任何人。不过,傻妹妹,你也不要伤心难过,这辈子可以与你做好姐妹,怎么不比夫妻强啊?想来,命运终究还是眷顾我的。因为,我有你啊!”
“嗯!”卫初心高兴地点了点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于是,卫初心给卫初见留下一封书信,和凤蝶儿一起走了。
……
“当年,我曾经疑惑不解地问过蝶儿姐姐,为什么要在庭院里种下这棵苦楝树,她笑着回答我,苦楝,谐音‘苦恋’,苦楝花的花语是: 望向远方,只为一眼就能看见,人海中你温暖的笑颜。”卫初心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大概早在那个时候,蝶儿姐姐就已料到她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得到我哥哥的爱情了吧,她就像飞蛾扑火、夸父逐日般地思慕着我的哥哥,尽管饱尝爱而不得的痛苦,但她说过,只要我哥哥幸福,她也就幸福了——美好的事物存在于世,这一点本就值得感谢谢了。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不是索取,而是成全;不是自私自利,而是无怨无悔。”
“是的。”卫初心的一番话在李英永心中引发了强烈的共鸣,“永远不要讥讽那执着追日的夸父。遥遥无期又怎样?踮起脚尖就更靠近阳光。”
“蝶儿姐姐她,是我的知音。从前,我有什么心事,都会她向倾诉。现在她不在了,我还能说与谁听呢?”卫初心怅然若失。
“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倾听。”李英永真挚诚恳地对卫初心说,她却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女孩子家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理解的。”
“这有何难?万物有灵,只要我们的心够细,甚至能够体会一棵树的心。”李英永拍了拍苦楝树的树干,“就拿这棵苦楝树来说吧,骨灰会成为养分被它的树根所吸收,送至每一片叶子、每一个花朵,到那时,你的蝶儿姐姐和它就真正地融为一体了——如果它能够开口说话,你知道它会想对你说什么吗?”
卫初心看了看李英永,又看了看苦楝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它会说,它要望向远方,但愿一眼就能看见,人海中你温暖的笑颜。”李英永意味深长地看着卫初心,“陷入爱河、坠入情网中的人们总是无力自拔,爱情便如同毒药一般,唯一的解药便是对方也爱你。”
“对不起,我这没有你的解药。”卫初心明白李英永的意思,也知道李英永一直苦恋着自己,正如自己当初苦恋着温良一般,然而,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