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达之所以敢率领骑兵追出来,是因为他确定偷袭郑军大营的宁军精骑人数太少,而且宁军的大队人马肯定不在附近。
斥候搜索了方圆几十里,或许会漏过一支两千人移动迅的轻骑,但绝对不可能漏过数万大军
就算宁军精骑战力再可怕,两千已经杀了一阵疲乏了的骑兵难道还能将他的八千骑兵尽数挑翻?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宁军的人胆子竟然大的没了边,那不足两千的骑兵杀出郑军大营之后绝尘而去,速度快的根本就追不上。
只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看不到前面扬起来的尘烟段达大怒,下令顺着宁军精骑留下的痕迹继续往前追,但骑兵统领栾平却担心中了埋伏。
段达想了想也确实是这道理,万一中了宁军的埋伏损失惨重放在一边,若是自己因此而出什么意外就太不值得了。
在怒火和理智中挣扎了片刻,他下令骑兵原地休整,然后派人让大军开拔赶来汇合。
又派出无数队斥候顺着宁军精骑留下的马蹄痕迹往前追,如果能现踪迹最好,现不了就吃了这个亏算了
可谁想到,宁军的骑兵距离他们并没有多远,就在前面不足四十里的地方肆无忌惮的休整骑兵躺在地上聊天,战马散在原野上吃草。
斥候将这消息报回来的时候,段达气得几乎翘了胡子。
栾平又劝,说这或许正是宁军的诱敌之计,将郑军骑兵调离大营,然后宁军的人马再分而击之。
或许宁军的人原本目标便是后面追上来的数万郑军步兵。
段达被这个推论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回去查探,可后面大队步兵平静的很,竟是连骚扰都没有遇到一次
段达不解,反而不敢轻易出击
他手下谋士苏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看着憋气。
段达知道此人心思灵活多有诡计,于是问道:“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这里又没有宁军的细作你怕个什么?”
“如今大军受挫,偏偏只是被两千骑兵捅了一刀。”
“这事若是传回都城被陛下知道了,我受罚你们一个也保不住”
苏辉想了想说道:“卑职只是觉着……未必便有什么埋伏”
他看着段达,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沈宁是个狡猾多端的,这不假,但此人也是极骄傲自负的。”
“以至于他手下那些个贼兵一个个都骄傲的要命,他们自视为天下第一等的军队,根本无人可以战而胜之。”
“直接说”
段达有些不耐的说道
“是”
苏辉道:“既然宁军的人骨子里透着骄傲自信,那么有轻狂傲慢的表现也便没有什么不对。”
“卑职隐隐觉着,偷袭大营那两千宁军骑兵或许根本不是有备而来,他们只是宁军大军先锋探路的队伍,恰好遇到元帅大军按道理。”
“他们区区两千骑兵是绝不敢对几十倍于己的大队人马动攻势,但正因为他们太过于骄傲自负,所以认为打一战就走咱们也没奈何他们”
“所以……卑职推测,他们只是觉着能打便打了,占了便宜便走之,所以在前面三四十里处明目张胆的休息。”
“是因为他们或许觉着……咱们不敢追出来太远”
“欺人太甚”
段达猛的一拍身边的大树骂道:“宁军的人凭什么骄傲?”
“打了几次胜仗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了?”
“是人就会流血,就会死,就应该知道什么叫害怕。”
“苏辉,你说的有理,本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宁军的人马是强,可难道随便来两千人就能羞辱我?
没有大队人马支持,区区两千人就敢为所欲为。
真他娘的猖狂,关键是打赢了就跑,仰仗的竟然是别人追不上的速度,无论如何这都显得无耻了些。
“先派斥候”
栾平见段达要下令,连忙阻止道:“最起码搜一搜宁军骑兵四外有没有伏兵”
“等斥候回来报消息,那队宁军的骑兵早就逃了”
段达摆手道:“如果他们上了马背,谁他娘的还追的上?”
“杀”
段达翻身上马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突袭我大营的,我便如何还回去”
于此相隔百里外,上官致远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依然紧紧的咬着。
他侧头对身边纵马的程知节大声喊道:“有没有什么办法甩开点?再这么追下去咱们就算兜着圈子跑只怕也完不成宁王的交待。”
“那还不好说”
程知节从得胜勾上将长槊摘了下来,大声吩咐亲兵道:“你们护着上官先生继续往前跑,老子去会会沈二。”
后面有数千精骑在追,程知节竟是一点也不担忧,摘下马槊大笑道:“都说沈二手下的裂虎营骑兵也算得上精锐,手下还有一个叫尉迟恭的颇有勇武,今日便去会会他们两个”
说完,他猛的勒住战马吆喝一声,竟是只带着百余精骑返身又杀了回去。
上官致远初到宁军,还不是很了解宁军这些将军们有多生猛,见程知节杀回去吓了老大一跳。
他下意识的勒马就要停下来,程知节留下的亲兵却左右一夹,其中一人大声道:“上官先生且先走,若是你回去我家程爷反倒放不开手脚”
上官致远一怔,心说倒也是。
自己虽说也练过些武艺,可是和那些真正的战将比起来差上几条街也不止。
所以当机立断道:“留下五十人随我往前继续走,其他人都回去策应你家程将军,他只带百余骑兵回去绝不成”
“程小二”
上官致远右边的亲兵大声喊道:“你护着上官先生先走,带一百骑兵”
“程小三”
程小二恼火道:“我是你哥你怎么敢命令我做事,你护着上官先生先走,我带骑兵回去接应程爷”
“大一岁算个屁”
程小三忽然一马鞭打在上官致远的战马屁股上,那战马吃痛,啾啾的叫了两声撒开四蹄往前冲了出去。
程小三一阵大笑,挥手喊道:“走咱们去跟程爷杀敌,都给老子记住了,你们都是闻名天下的宁军精骑,谁他娘的也不许怂了。”
“咱们什么时候怂过,从来都是敌人怂。”
众骑兵应了一声,拨马回去跟着程小三去接应程知节。
程小二大骂,无奈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已经带着人杀了回去。
他只好带着一百骑兵护着上官致远继续往前冲,为了拖延一段时间,他们这半日一直在兜着圈子跑,到现在其实也没离开昨夜宿营的地方三四十里。
宁军精骑仗着马术娴熟,带着沈世永的裂虎营骑兵跑了半夜又半日
程知节带着百名骑兵逐渐加,以他为箭头竟是排出了一个锋矢阵,看样子竟是要打算和沈世永麾下那数千裂虎营精骑硬碰硬。
以一百骑兵对三十倍于己的敌人动冲锋,无论如何这事也太疯狂了些,可事实上程知节本来就是半个疯子。
沈世永看着杀回来的宁军精骑冷笑了两声对身边的姜诩道:“都说宁军的人狂傲自负,以我看这哪里是什么狂傲自负,分明只是一群白痴罢了”
他伸手往前一指,他身侧的尉迟恭纵马向前道:“殿下稍后,臣去生擒了那厮”
他挺槊直奔程知节,跃马而出道:“多带人不算英雄,殿下只留下一百骑兵给我,殿下带兵继续去追其他人,莫让那宁军杀回来耽误了正事”
说完,同样自负的尉迟恭只带百骑笔直的迎着程知节杀了过去
沈世永认得宁军那将领便是沈宁麾下大将程知节,知道是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虎将。
他心中起了爱才之心,将手往前一指道:“姜将军带兵去追上官致远,孤要看看敬德如何敌住程知节”
姜诩知道上官致远的重要性,不敢耽搁,带了一千精骑往前去追,沈世永则勒住坐下战马照夜玉狮子,停在原地看尉迟恭大战程知节。
两个人都是虎背猿腰的大汉,又都是善使一条长槊,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两支骑兵都已经将度提升到了极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尉迟恭一槊刺向程知节咽喉,程知节身子一侧让了过去,两马交错的时候长槊横扫砸向尉迟恭肩膀,尉迟恭往前伏在马背上闪了过去。
战马速度太快,两个人只是一闪就交错而过。
程知节顺手一槊将迎面过来的裂虎营骑兵戳翻了下去,再一槊将后面的骑兵咽喉划破。
在血雾中冲过去,挥槊磕开一柄劈过来的横刀。
长槊横着往前一推,砰地一声将那骑兵从马背上撞了下来。
两队骑兵擦肩而过,刀子从骨头上切过去的声音让人听了牙酸,血雾一团一团在半空中炸起来
当程知节拨马停住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亲兵竟然也有三四人被尉迟恭长槊戳死,顿时大怒,催马往前又冲了出去。
“谁也不许跟着我,老子誓杀那络腮胡子的。”
尉迟恭同样心疼手下亲兵,见程知节一个人冲了过来心里不由得赞了一句。
吩咐亲兵不要随行,他挺槊独自去迎程知节。
两个人纵马飞驰,大战三十几个回合竟是不分胜负,可尉迟恭力气持久些,槊法也比程知节精湛,两个人再打下去不出五十回合只怕程知节就要落败。
程知节见远处的裂虎营骑兵隐隐有合围之势,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一槊刺向尉迟恭咽喉。
尉迟恭错马躲过,两马交错而过的刹那,程知节将长槊交在左手,将腰后挂着的飞斧摘了下来,瞄准尉迟恭的后颈一斧掷了出去。
却在同时,尉迟恭将长槊挂在得胜勾上,摘下硬弓回身一箭射向程知节
两个人竟是同时选择了偷袭,一个是心急离去,一个是心急立功
噗的一声,尉迟恭的羽箭将程知节的肩膀射了个对穿
与此同时,那飞斧也在尉迟恭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糊糊的伤口
“无耻”
程知节大骂道:“无耻小儿竟敢偷袭。”
尉迟恭一怔,立刻气的脸色白,随即怒骂道:“难道你偷袭就不是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