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靖国侯府里,青鸾阁的大丫鬟宁钏慌慌张张跑进来,不敢声张,悄悄把寥英叫到里屋才道:“不好了,夫人,刚才二爷来说,事情有些麻烦,让你小心点。”
寥英心里一咯噔:“什么麻烦,不就这点事,那人不是答应挺痛快,好好地黄花闺女儿他不要?”
“不要还好了,就是这事闹大了,二爷说这人不该惹。”
“不就是个没落世家的浪荡公子,他那名声,还想娶谁。二哥在哪里呢?”
“就在后门那儿,他不敢让人看见。”
“也是,事闹大了我也怕,这样吧,你去给他说,让他在如意阁等我,你叫六子套车,我们这就去如意阁定首饰。”
寥英上面就俩哥哥,大哥寥庆功在当初妹妹嫁进侯府时就竭力反对,他知道寥英的性格不适合豪门,那点恩情怎么能让侯老夫人看顾妹妹一辈子。可爹爹同意,寥英又看中莫煜,所以婚后寥英也不大与大哥联系。
爹爹死后,二哥廖庆凯也因重伤过筋骨退伍,在京城莫家商铺里弄了个差事,也算是沾了豪门的光。他本就爱慕虚荣权势,所以对这个妹妹有求必应,显得与寥英的关系比大哥近得多。
两人在如意阁一碰面,就前后脚进了对面的桂鑫茶座二楼雅间。楼下说书的刚停了一场,唱曲儿的又开始了,缠缠绵绵的声音正好让两人说事也踏实点,这就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哥,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了,好好地安排,怎么就出了篓子?”
寥英喝了口茶压压惊,故作镇静道。
寥庆凯没心思喝茶,把今日午时自己跟着看到的一切说给寥英。
“为了保险起见,我亲自盯着,也亲眼看着人被带走,幸亏我长了个心眼,跟着马车走了一段,就看到他们被一群穿黑衣服的人连人带车劫了。那些人可不是一般的世家下人,那是一群杀手,我就吓的回来找你了。”
“那个崔家的老二呢,他被人抢了就没个动静?”
“那人在桥上就露了一面,我再没见着。现在小姑娘也不知弄哪儿去了,万一府里知道是我们,那怎么办?”
“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可那姓崔的知道啊。”
可不,就是那崔家老二崔明源,看着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花花公子,怎么还有仇人使绊子?这事捅出来,她在侯府就完了。
“不行,不能这么等着,你一定要把崔明源找到,问清怎么回事,莫子期在哪儿。要不我们都完了。你瞧你这是推荐的什么人哪,弄成这样。”
外面街上一阵吆喝,喧嚣声,马蹄声,疾风般过去了,就剩下里外的议论声。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京兆衙门发什么疯,没听说有斗殴打架的呀!”
“应该是出事了,没事吃饱撑的要往外跑。”
很快就有消息传进来了,是城外最近的驿站被人血洗了,无一活口。
寥英的腿顿时就站不起来了,心里拧得像麻花,不知是疼是抽抽,她不敢想与自己有关,可就是害怕,是真的后悔了。
“妹妹,你先别慌,我去找崔明源,应该是两码事,怎么就到了血洗驿站的地步了。”
“好, 你快去,我到对面的如意楼定首饰,回头在家等你消息。”
两人正找的崔明源,此时正在南水流痕的大门前,早已不是午时那身装扮,一身黑色衣袍,黑巾蒙面,手中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身后十几个同样打扮的高手,团团围住了院里的子蔺子期。
无尘就在侧,眉头紧皱,他们在跳墙逃走时,被另一拨人又逼回了前院。他是在查访妖凤和煞星临世下落时,听说了紫金阁也在追查,便注意了他们的行踪,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目标绝不能落到江湖人手中。不想竟追到了南屿术士一族,更加可疑。
无尘虽然有把握带着子期脱身,可是又多了个子蔺,有他拦着也不能一走了之。
“阁下是不是梅林六杰之一的风煞风阁主?”
“不错,是本尊,和尚也是佛宗里不寻常的人物吧?”
“小僧无尘,今日不期而遇,打斗非僧人所愿,我只是要救这位小施主而已,还请阁主留路。”
“无尘?可是法悔大师的大弟子无尘?”
“正是小僧。”
崔明源也忌惮了一下,此人年纪轻轻已是乾玄大陆十大高手之七的位置,刚才过招是他留了余地,也是十大高手里唯一不杀生的佛宗弟子。今日怕是不能为了南屿皇室得罪西域佛宗,只是佛宗为何也对小姑娘感兴趣?
崔明源紫金阁的根基在魏,虽然各国的雇主单子都接,但兔子不吃窝边草。
“无尘大师,这是紫金阁接的单子,我若留路,今后无信义可言,大师还是同我的雇主商议吧。”
崔明源把后果推给南水了。
子蔺算是听明白了,子期是被南屿人和这和尚盯上了。南屿花钱雇了紫金阁抓子期,这和尚要救出子期带回佛宗。商量个屁,他们就没想过,子期是侯府小姐,他的四妹,争来争去,把他这个哥哥放哪里了。
他一生气,举刀砍到一架竖在墙上的梯子,那梯子哗啦啦摔在地上。
“都给我住口,她是我四妹,你们谁有资格在这里商议,把我们靖国候府不放在眼里吗?风煞,我不管你什么阁主,光天化日强抢我妹妹,就是我仇人,早晚有一天我会平了你紫金阁。”
事已至此,无尘也知道这仗打不起来了,都放到明处后,四方势力都不是好惹的。
子蔺依然不想放过紫金阁:“你们与南屿奸细勾结,抢我魏国百姓,血洗驿站,有什么阴谋?这是卖国罪。”
崔明源一愣:“什么驿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们?驿站的人不是你们杀的?”子蔺也一愣。
“怎么会是我们,我们杀人都是雇主出钱,没钱怎么会干。不信问问你妹妹。我们把马车丢在那里,就是因为驿站门口不显眼。”
子蔺看看子期,子期照实点点头。
“那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崔明源也无奈:“别把你妹妹看的弱,她杀了我们两个人,谁想到这小身板还藏着刀。”
边上一直不说话的南水家老年术士突然道:“你是这小姑娘的哥哥吧,这次是个误会,我们家族十三年前在魏国丢过一个女孩,后来查到是被人贩子拐卖给了殷歌一家贵族府邸。这不是知道你妹妹与我们找的人生辰都对得上,才带回去验血归宗,总之,用的这办法不好,让小公子误会了。”
“哦,这里还有她母亲在她这么大时候的画像,是不是一样。”
子蔺随意瞥了一眼,倒是真像子期,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子蔺看了看:“既然是误会,我就带我妹妹先走了,误会的事,你们自己向京兆府尹解释吧。”
子蔺拉着子期出门后,又独自返回,对着崔明源道:“四妹生辰是你提供给南水的?你从何处知道?”
“呵呵?小公子,我不知道你是侯府哪房的,但是提供女孩生辰的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他说是姓寥,把你妹妹许给一个浪荡公子,怕是有人容不下你这个妹妹了吧。”
子蔺先是一怔,后又瞪了他一眼:“记住,此事与我四妹无关,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不会说,你也不许说,若是传出对我妹妹不利的流言,我们侯府让你们紫金阁一桩买卖也做不成。我说到做到。”
子蔺子期走出一段距离后,京兆尹的人才冲进了南水流痕,那官司有得扯皮了。
子蔺带着子期先在一家客栈洗漱换了衣服,刚弄干净,无尘就跟了过来。
“三公子就不想知道里面的实情吗?”
子蔺已经心烦意乱,没好气道:“要说就说,不说我也不想听,以后你别和我们有牵扯,我们与你们佛家无缘。”
无尘不知道他气从何来,只丢下一句话:“令妹的生辰八字,可能与一位古老占卜大能所预言的祸世妖凤有关。”
看着无尘转过去的身影,子蔺鬼使神差的叫住他:“你说的是真的?”
无尘没有回头:“上古传世妖凤煞星,灭魏后,诸国灭,是福是祸尚无定论。师父只让我们遍寻天下,福者助之,祸者灭之。三公子若想护住妹妹,她的生辰最好不要示人。”
这句话说完,无尘已在数丈之外了。
靖国侯府,子蔺带着子期大大方方的从马车上下来,子期怀里还抱着一盒子爱吃的点心,蹦蹦跳跳进了府,一看就是被子蔺带着出去玩的很开心。
子期回到海棠院,才拉着吉儿问了个详细。
子蔺先去祖母那里问过安,匆匆去了青鸾阁。
寥英心里有鬼,自是不敢问子期的事,装作不知道,好在子期好端端的回来了。
子蔺却是步步紧逼:“母亲,你把四妹的生辰给二舅了?”
寥英支支吾吾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你可知道,你差点害了她,也差点害了莫家。寥庆凯把四妹的生辰给了个混蛋,他又给了杀手组织,抓了四妹。差点被南屿奸细抓走,真要与南屿奸细有瓜葛,我们莫家还说的清吗?”
寥英被儿子唬得一愣愣的,呆了半天才一把火又上了头。
“怨我吗?你从小四妹四妹的,拿她当个宝,可这丫头随她那个娘,天生的狐媚子,从小就不安分守己,勾搭自己的亲哥哥,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子蔺愣住了,他不知何时母亲竟知道了,如果传到祖母那里,四妹无法见人了。
寥英还在说:“你知道母亲担心了多少年,害怕你被他带累坏了名声,你是娘从小带大,你的前程最要紧。看着她一日日长的越来越狐媚,我怎么会让她再待下去。”
子蔺不敢置信:“所以,你设了圈套,让她被人玷污,让她无法在府里待下去,或是送到城外庄子上,随便配个下人。”
子蔺眼睛红了,他想到这一切如果发生,四妹就是生不如死。
“母亲,我从来就不知道你会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母亲,她才十三岁,能懂什么,你让她生不如死,你心里一点都不愧疚吗?”
“我没有,我是让她在庄子上等两年,让那人娶了她,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子弟。”
“那就是个混蛋,你也是在害她。这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母亲。你记住,子期不是狐媚子,她是好女孩,我爱的好女孩,我喜欢她,不是她的错。”
寥英吓呆了,不知如何说儿子:“你,你大逆不道,祖母若是知道,哎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为了护着---”
子蔺一嗓子吼道:“不知怎么说就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吼完了,又看着母亲叹气:“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子期小,不懂这些,拿着兄妹感情当成别的。我也不会把你做的这一切说出去。我答应母亲,只要以后你不在难为子期,我绝不会与她有什么,一辈子都是兄妹,不会变的。”
他说完后,又看着母亲那无可奈何的眼神,担心她的脑子不好使,索性又说了一遍:“儿子的话,你记好,子期的事你烂在肚里不许说,以后她的生辰八字往后错过一天,如果你能做到,你的这些事我就不会给祖母说,若是你做不到,我会让你在莫家待不下去。”
最后又加了一句:“我说到做到,别怪儿子心狠,是你做事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