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过完元宵节,便到了该走的时候。上火车前,李宝宝陪陈小雅去吃牛肉面,面馆里顾客太多,没座位,俩人端着碗蹲在马路牙子上吃,陈小雅感慨说:“这一走,一年时间就吃不到了。”李宝宝说:“以后坐飞机来吃,来回一天时间。”“那得多少钱?”“一万元总够吧。”陈小雅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李宝宝看了一眼手机:“王儒这怎么还没到?”“你问问。”李宝宝拨通电话:“王兄,到哪了?”“我在临洮吃担担面。”李宝宝顿时火冒三丈:“吃他妈什么担担面,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王儒说:“来得及,客车一个小时就到兰州了。”挂了电话,陈小雅问:“王儒是不是跟担担面有什么故事?”“鬼知道。”“你没问?”“我问过,那个呆子不肯跟我说。”
兰州还是冰天雪地,而惠州已经花红柳绿了,从街上刮过的风,温柔的发腻。
书店生意不好,王儒跟李宝宝商量:“我想弄个卖早餐的小摊,你觉得怎么样?这人可以不看书,但他不能不吃饭,对吧?”“卖什么?”“摊鸡蛋饼。”“我觉得行。”说干就干,王儒花了一千元在一个东北人处学会了摊鸡蛋饼的手艺,买了电饼铛豆浆机等一应用具,在书店门口摆起了早餐摊。李宝宝每天早上送货回来。路过书店,就看见王儒穿着白大褂,戴着顶白帽子,在小摊前忙活。李宝宝将车停下来,冲王儒喊一声:“俩鸡蛋饼,香肠加双份。”“好嘞,您稍等。”李宝宝拎着鸡蛋饼回到面包店,陈小雅说:“怎么天天鸡蛋饼?”李宝宝说:“反正咱们得吃早餐,不如吃王儒的鸡蛋饼,王儒要攒钱娶媳妇,作为朋友,总得帮帮忙。”“靠卖鸡蛋饼得攒到什么时候?”“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高台,起于垒土,总得一步一步来。”
无奈好景不长,王儒还没挣够小摊的本钱,城管就找上门来,在城管的教导和耐心劝说下,王儒态度良好,答应立即撤摊,第二天穿上白大褂继续营业。王儒屡教不改,城管几次警告无效后,将王儒的摊子强制没收。王儒急了眼,要跟城管动手,若不是安仔和阿华拦着,差点又惹出祸来。
一计不成,王儒又生一计,花700元从摩托修理店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开始跑摩的。每晚六点,王儒吃完晚饭,锁了书店,骑上摩托车在惠州市大街小巷溜达,碰到站在路边疑似等车的人,王儒嗖一下将车骑到跟前,一脸讨好的笑:“去哪里?坐我车吧,可便宜了。”只要顾客点头,不管钱多钱少,王儒都愿意跑一趟。
自打跑上摩的,王儒认识了一大群在夜店上班的女孩子,这帮女孩子需要用车的时候,就给王儒打电话。往往凌晨两三点钟,王儒依然载着各式各样浓妆艳抹的姑娘来往于各个夜店、宾馆和小区之间。经常是这样,王儒将女孩从夜店带出来,送至某个宾馆,然后等在门口,女孩完事后,王儒再将女孩带回夜店。王儒跟李宝宝说:“你说石星要知道我现在干这个,会怎么想?”李宝宝说:“她会抽你一巴掌,跟皮条客似的。”
惠州跑摩的的司机,有单干的,也有团伙,有团伙就有地盘。火车站客源多。王儒去火车站拉人,跟一帮潮汕人起了冲突,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王儒寡不敌众,被对方在胳膊上捅了一刀,进了医院。李宝宝打电话:“怎么样?”王儒满不在乎:“一点皮肉伤,没大碍。”李宝宝说:“你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打架,打赢了进监狱,打输了进医院,有一丁点好处吗?”
这天晚上,李宝宝买了一罐鸡公煲,跟陈小雅去医院看望王儒。到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看去,只见王儒半躺在病床上,跟前围了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正坐在床沿上,给王儒喂饭,几个人不知说些什么,笑成一团。李宝宝乐了:“嘿,小雅你瞧这王八蛋,因祸得福啊 ,我还发愁没人照顾他呢。”陈小雅没好气:“什么东西!”李宝宝奇怪:“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哪知道你怎么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几个女的是干什么的。”“这有什么?”“你挺羡慕是不是?”“此话从何说起?”“那你笑那么高兴干什么?”李宝宝索性闭上了嘴。陈小雅怒道:“你瞧他那一脸陶醉的样子,这会儿肯定早把石星忘到天边去了,还说什么爱石星爱得死去活来,呵,真是虚伪透顶。”李宝宝说:“哪有陶醉?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当然看不出来,因为你们是一丘之貉。”说罢转身就走。李宝宝晃了晃手里的鸡公煲:“咱们不进去了?”“我不去,你爱去不去。”
在医院住了两天,王儒便回到书店养伤,每次吃饭,王儒总是非常艰难地用左手拿着筷子夹菜,一顿饭吃完,菜弄得满桌子 都是。李宝宝说:“用左手是不是很不习惯?”王儒说:“是挺不习惯,你喂我好不好?”“少恶心。”“你要不愿意,让陈小雅来,我不介意。”“做梦。”李宝宝说:“上次在医院喂你饭那姑娘呢?”“人家又不是我女朋友,凭什么天天照顾我?”“你俩什么关系?”“没关系。”“真的?”“真的。”
养好伤后,王儒重操旧业,每天吃完晚饭,骑着摩托车四处溜达。大概是流年不利,一天深夜,王儒被巡夜的交警拦了下来。王儒既没驾驶证,也没行驶证,更严重的,王儒还喝了一瓶啤酒。
李宝宝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根据相关法律法规,王儒被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的处罚。李宝宝去了一趟交警队,拿回了王儒的手机钱包钥匙等私人物品,王儒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从拘留所出来之后,王儒倒腾起了服装。从服装批发城批发了一批男女T恤,用三轮车拉着,混迹于周边大大小小的夜市。有时候来到马庄,将车往面包店门前一扔,进去找李宝宝闲聊。王儒神情萧瑟:“我真是没想到,两年前在包头摆地摊,两年后在惠州摆地摊,难道我就是个摆地摊的命?”李宝宝问:“生意怎么样?”王儒摇摇头:“这也能叫生意?一晚上守到半夜,有时候连一件也卖不出去,我真怀疑现在的人是不是不穿衣服。”
一个月后,王儒又改行了,改卖盗版光碟了,儿歌、动画、音乐、电视剧应有尽有,其中还夹杂着成人动作片。王儒特大方地送了两张给李宝宝:“拿回去跟陈小雅好好学学。”李宝宝说:“我看你是又想进去蹲着了是吗?还说自己跟拘留所有缘,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又过一月,王儒又改行了,这回改卖菠萝了。拉了半车菠萝,弄了两个大玻璃瓶,里面装着多半瓶清水,将削去皮的菠萝切成小块,插上竹签,放水里泡着,一块一元钱。
李宝宝穿着王儒送的T恤,听着王儒送的钢琴曲,吃着王儒送的菠萝,往椅子上一躺,意满神足地跟陈小雅说:“我得劝劝王儒,改行卖盐焗鸡得了,这样咱们天天就有盐焗鸡吃了。”陈小雅瞧着他那得意非凡的样子,气笑了:“笨蛋,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怎么了?”“我粗略算了一下,这一个月,王儒差不多有二十天是在咱这儿蹭的饭。”“是吗?这么说是我吃亏了?这小子脸皮也太厚了。”“得了吧你,一做好吃的就打电话叫王儒,王儒嘴又馋,能不来吗?”李宝宝说:“这一个月咱们吃了二十顿好的?这么说咱们已经奔小康了?”
王儒卖了半个月菠萝,挣的钱还不够喝啤酒的,索性不折腾了,到了晚上十点,将书店门一关,蒙头大睡。如此过了几天,大概觉得睡觉也没多大意思,更不可能靠此娶个老婆,于是听从阿华和安仔的建议,弄了一堆安全套来。王儒做了个灯箱,有半人来高,前后皆有四个大字:成人用品。灯箱里接了彩色灯泡,插上电源后,一片妖艳的粉红。到了晚上,王儒将灯箱拎出来,摆在门口一侧,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做贼。
李宝宝去了一趟书店,王儒端坐在办公桌后,一脸严肃,眼前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安全套。李宝宝看了看安全套,再看了看一边的世界名著,摇了摇头:“这不扯淡吗?”王儒说:“买几盒回去用吧,我给你批发价。”李宝宝不好意思说实话,撒谎说:“我俩一般不用这东西。”“你就不怕陈掌柜的怀孕?”李宝宝一挥手:“怀了就生下来,我正好当爸爸。”
光守着安全套也不是事,听说写网络小说能挣钱,王儒开始写网络小说。王儒这人,不做事时瘫在椅子上,像得了半身不遂,做起事来立马换了个人,雷厉风行。在一家文学网站上申请了个账号,王儒便一头扎进文学创作中。
王儒写的小说,名字叫《邪神狂少》,小说用第一人称叙事,讲述了王儒波澜壮阔的一生。在小说中,王儒打生下来就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从小就对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三岁调戏家中女佣,六岁睡了自己表妹,七岁上学,学校里的女生一见王儒的绝世容颜,先疯了一半,到了十五岁,王儒早已阅遍人间春色。十七岁时,王儒遇见一须发皆白的老头,仙风道骨,不知何方神圣,老头一眼相中王儒,说他骨骼清奇,实乃千年一遇的练武奇才,遂将一本无名古卷传与王儒,令他多加练习,并言此卷艰涩深奥,寻常凡夫俗子,穷极一生也无法窥其奥妙万一。王儒果真聪慧绝世,只一年时间,便习得诸多神通仙法,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有了神通后,王儒先玩了一把穿越,跟杨贵妃喝了杯茶,跟李白喝了杯酒,跟秦始皇拜了把子,跟孔子唠了会家常,后来碰到西施,西施还给王儒炒了俩菜。继续穿越,遇见黄帝和蚩尤各带一伙人火拼,在王儒的干涉下,二人握手言和,划江而治。再穿越下去,居然到了侏罗纪,王儒成天骑着霸王龙游山玩水,饿了就煮恐龙蛋吃。大概是恐龙蛋吃腻了,王儒穿越回现代,李宝宝去看王儒的时候,王儒已经统一了地球,日本和美国早已成了历史名词。李宝宝问:“接下来该干什么了?”王儒捞了一筷子方便面,说:“接下来就该统一全宇宙了。”李宝宝说:“这玩意也有人看?”王儒喝了一口面汤,抹抹嘴:“有呢,一帮半大孩子看上了瘾,天天催我更新。”李宝宝哑口无言。
王儒说:“现在有很多成年人也看这种东西,现代都市生活节奏快,生活压力大,工作之余看这种爽文放松一下,爽完就忘,无所谓什么收获。成年人都累,没人想思考活着的意义,那东西太沉重了,大家只想找点乐子。”李宝宝说:“我还是觉得看这种东西有害无益,放松的方式有很多种,一个活在现实中的成年人,在虚构的荒唐世界里寻找安慰,是一种逃避行为。要我说你写这东西还不如卖菠萝呢,至少我还有菠萝吃。”王儒说:“等我这本小说挣了钱,天天请你吃菠萝。”李宝宝哼了一声:“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天上午,李宝宝送完货回来,跟陈小雅在店里忙活,房东上门来收房租。陈小雅早将钱准备好了,用橡皮筋扎着,放在抽屉里。按以往的习惯,房东每次拿了钱就走,从不多说话,这次不同,房东进来,往椅子上一坐:“靓仔,生意好啊。”李宝宝倒了杯茶端过去:“马马虎虎吧。”“靓仔真是谦虚,我看了一下,这条街上就属你的档口最旺啦。”“黄哥取笑了,我这小生意,怎么敢跟别人得比。”房东喝了口茶:“靓仔,我今天来呢,是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您说。”
房东掏出一盒五叶神,递给李宝宝一支,自己点了一支,吐出一口烟雾:“从这个月开始,我决定把房租涨一点,当然不是涨你一家,我名下所有的档口一起涨。”李宝宝问:“涨多少?”“翻一番啦。”陈小雅在旁边急道:“你说什么?你这不是耍无赖吗?”房东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靓女,说话要礼貌一点,咱们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要租不起,我大可以租给别人的嘛,这么旺的档口,好多人都抢着要。”李宝宝说:“哪里有这么涨房租的?突然就翻一番?”房东摊了一下手:“我也没办法,我遇上点事,要急用钱,你也体谅我一下。”李宝宝说:“你说的价格,我都够在这条街上租两个档口了,我听出来了,你这是不打算租给我了是吗?”房东扔掉烟蒂:“两条路,要么你住着,房租翻一番,要么你搬走,现在就搬。”李宝宝说:“我要不搬呢?”房东站起来:“那我就找人帮你搬啦。”李宝宝说:“你别忘了,我们是签过合同的,还没到期呢。”房东往门口走:“那你去法院告我好了,我无所谓啦。”
房东走后,屋里安静下来,陈小雅轻声问:“李五碗,怎么办?”李宝宝没料到突然摊上这么一回事,一时连骂人都忘了,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陈小雅看着一屋子的家具和面包,轻叹一声,俩人相顾无言。要说搬,一时半会儿往哪里搬?要说不搬,那么高昂的租金,根本就不划算。
到了中午,房东又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个个面色不善。这也欺人太甚了,李宝宝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往门口一站,喝道:“我看谁他妈敢?”房东走到李宝宝跟前:“怎么,想打架?你动我一下试试啦。”“你以为我不敢?”“你不敢。”李宝宝返身进屋,从工作间拎起一把菜刀,冲了出去。陈小雅急忙将李宝宝拦腰抱住,用兰州话叫道:“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李宝宝怒道:“打不过又怎么样?你让开,我今天非砍死几个不可,太他妈欺负人了!”陈小雅带着哭腔:“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办?你想过没有?”李宝宝一下子软了下来。
陈小雅对房东说:“我们搬,不就一破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房东说:“这样就对了嘛,靓仔,这一年多时间,你将我的房子搞得又是油又是烟的,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啦。实话跟你讲,这房子我已经租给别人了,人家比你大方,一下子给了三年的房租,不像你,一个月给一次,我都嫌麻烦。人家明天就要装修,我带的这十几个人,也可以帮你搬的嘛。”
十几个人搬了两个小时才搬完,房东看着满地的垃圾和杂物,大方地说:“这些垃圾,也不用你打扫啦。”说罢锁了门,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搬出来的东西堆在门前三角路口中央,几乎占满了整个三角路口的空地。光面粉就有两百多包,加工好的面包三千多个,厨房用电器十几台,奶油和肉松等堆积如山,还有一大堆玻璃柜,电视茶几被褥等,李宝宝自己都没料到,居然有这么多。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天气阴沉沉的,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短短半天时间,店铺没了,住处也没了,再找到合适的店铺谈何容易。眼看天就要黑了,这么多东西堆在马路上,也不是事。李宝宝突然想到一个叫家的地方,想起几千公里之外的兰州,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李宝宝向陈小雅看去,似有感应,陈小雅也向他看来,二人的目光连在一起,李宝宝的心轻轻一颤,陈小雅的眼里全是柔弱,让人不忍心看。陈小雅咧了咧嘴,冲李宝宝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容啊,李宝宝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
一阵风吹来,带来几丝凉意,李宝宝抬头看了看天,不会是要下雨吧?正这么想着,几滴雨打在脸上,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李宝宝连忙翻出塑料纸,跟陈小雅合力遮住一部分东西,塑料纸不够,又跟周边商铺借了几张,等将全部物品遮好,俩人已成了落汤鸡,虽然天气炎热,但穿着湿透的衣服还是浑身冰凉。
二人在屋檐下躲雨,陈小雅的手机响,陈小雅掏出手机:“喂,奶奶,我好着呢,吃过了,嗯,这边在下雨,生意也好呢,我不累......”李宝宝没敢抬头,眼里全是泪水。
很久之后,李宝宝在一次大醉后,跟王儒说起这一场雨,说起陈小雅的那个笑容,李宝宝泣不成声,指天起誓,说他此生若负陈小雅一分,当天人共戮,死无葬身之地。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个小时,雨停之后,李宝宝说:“我看着东西,你去吃个饭,饿坏了吧?”陈小雅点点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随便都行。”正说着话,只见王儒骑着他那辆破电动自行车,嘴里咬根烟,施施然而来,看上去心情极佳。到了跟前,王儒呆住了,看了看李宝宝,又看了看陈小雅,半天才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宝宝简单说了事情经过。王儒说:“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李宝宝说:“我忙得晕头转向,把你给忘了。你怎么过来了?”王儒又呆了一下,老老实实说:“这不快到饭点了吗,我上你们家蹭饭来了。”李宝宝和陈小雅一下子被这个呆子气乐了。
王儒看了一眼马路中央那一堆东西:“你这财产可够多的,搁旧社会,你这就是地主啊。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拉到我书店门口吧,晚上我把门开着,也没人敢偷,明天我陪你找档口,多大点事。”说着又给于大飞打了个电话:“我说于总,你忙不忙?忙啊,你怎么天天这么忙,你说你一个文盲,怎么比联合国秘书长都忙?怎么了?出大事了,老李两口子遭了水灾,你不过来慰问一下?找辆车,再带几个人,干什么?当然是搬东西了,这不咱的老本行吗?我记得你是搬砖出身......”
一会儿工夫,于大飞带着七八个人过来了,安仔和阿华也来了。王儒骑着脚踏三轮,李宝宝骑着摩托三轮,于大飞开着厢车,众人七手八脚往车上搬东西,一车车运往书店门口。
忙活到天黑,终于收拾妥当。吃过饭,于大飞等人都走了,天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在路灯的照射下,像一根根金线。陈小雅也累了,去王儒床上休息,王儒换了一张新凉席:“我这儿乱七八糟的,你委屈点。”陈小雅说:“我可没那么讲究,你俩睡哪儿?”“我俩打地铺,门口一堆东西,得有人守着。”陈小雅说:“真是连累你了。”王儒说:“你这么见外的话我往后可不敢去你们家蹭饭了,再说打地铺舒服着呢,吹着风,听着雨,又凉快又自在。当年我第一次来惠州,在火车上站了几十个小时没合眼,跟那一比,打地铺就跟住五星级酒店差不多。”
李宝宝躺在门口的竹椅上,左手一根烟,右手一瓶啤酒,雨下了一夜,李宝宝就坐了一夜。王儒躺在椅边的地铺上,鼾声如雷。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坐一起吃早餐,李宝宝夹了一筷子肠粉,说:“我决定了,不找档口了,找一间民居好了。”王儒问:“为什么?”李宝宝说:“合适的店铺不好找,繁华地段的又贵的要命,还得花钱装修。咱们这个生意,跟于大飞的不同,主要靠送货,店铺里直销的数量不多,与其花那么多钱找档口,还不如把这笔钱省下来做别的。”陈小雅说:“可如果一直在民居里,很难有什么发展。”李宝宝说:“这个我想过,等再攒些钱,我想开一家面包加工厂,专供超市。”陈小雅想了想,说:“我听你的。”李宝宝说:“王兄,你觉得怎么样?”王儒说:“我就不出什么主意了,我这人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有了主意后,李宝宝神情轻松,又夹了一筷子肠粉,咂咂嘴:“来惠州两年,就好这口,你说怎么就吃不腻呢?”
档口难找,民居多得是。经阿华介绍,在三环南路不远处找到一处,二层小楼,带个院子。房主是阿华的亲戚,举家搬到深圳,房子闲置已经有好几年了,院子里有一丛毛竹,几棵香蕉,其它地方杂草丛生,足有半人来高,李宝宝打量一番,觉得若没有毛竹和香蕉树的话,倒跟包头二哥家的院子有几分相似。
房子是老房子,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便是客厅,客厅面积相当大,客厅一侧,便是厨房,厨房也大得吓人。在一楼和二楼之间,是个天井,有乒乓球桌那么大。陈小雅从未见过这种建筑的房子,颇为惊讶:“这怎么还有个大窟窿?”李宝宝笑道:“这叫天井。”“干什么用的?”“通风,采光,这房子空置这么久了,都没什么霉味儿,瞧这位置,下午太阳斜过来,阳光能照到客厅里,坐沙发上就能晒太阳。”“我在兰州从来没见过这种房子。”“兰州风沙那么大,刮起风来全是灰尘,谁敢把房子盖成这样?”
上了二楼,是三间卧室,打开窗子,能看到不远处的金山湖,湖面水波闪闪。这要搁北方,就算是海景房了,肯定早被开发商建成高档住宅区,寸土寸金,惠州就这点好,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海景房。李宝宝站在阳台上,跟陈小雅说:“地方挺好,就是有点偏,往后找王儒喝酒可就没那么方便了,估计骑电动车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吧。”陈小雅瞪了他一眼:“混蛋,就惦记着喝酒,你就不能想点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