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为限。三日之后,若灵息重聚,灵力回盈,便算渡过险关了。”
“但是,你已失心,灵根无源,即便一时充盈,却无法化外而内生,终究将会枯竭殆尽。”
“如今两载光阴已去,你的寿命本就所剩无多,经此一劫,又耗损过重,若不找回本源,恐怕……”
胸口乍地一丝绞痛,一下截断了叶长离飘忽不定的思绪,就如同袭来一阵劲风,打散了一片迷蒙云雾。
淮庸师叔的话时有不时萦绕在耳边,令叶长离难以稳住神思。
此刻大半身子浸泡在沁凉的潭水里,愈觉冰透刺骨。
只因片刻的失神,使得气息一阻,围绕周身的灵炁运行不畅,瞬间被排出了体外。
好在叶长离及时调息,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事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多虑”,而叶长离也总是隐隐约约有一种直觉,觉得或许这些事情并非眼前所见一般。
前前后后,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孤立,似乎又隐藏着一些尚不明朗的联系。
如若不然,叶长离以为说不通。
此番戎州之行所见所闻,魔修大费周章,恰好又是在两年前开始盘踞戎州,阴陵四渊三渊谷主集结一处,开得那诡怪魔阵,只是为了炼造魔兵吗?
倘若如此,魔修花费诸多心血,企图却这样显而易见?那灵修五宗一回齐聚,也不算费力,便将满城魔兵付之一炬,就算是彻底捣毁了魔修阴谋了吗?这般说来,两年前蠃鱼一事的巧合,难道也就只是偶然,根本不必追究……
但问题是,魔修行事当真这般容易被人看穿?蠃鱼显然是联系连云山戎州城之间的关键,仅仅将其当做巧合,是否草率?
况且此番下山之前,叶长离才从山主那里得知魔修觊觎月琉璃一事,魔修理应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夺取人皇玉章,可在南狸山,未见他们付诸周全的安排,倒像是将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了戎州城。
而戎州,至此已经结束了?
心里充满了纷繁复杂的猜测,这一切都让叶长离疑虑重重。
直觉的来源说不清也道不明,但就是有一股不安弥漫心间,令她觉得此次与魔修的交锋,或许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重重氤氲之下,叶长离只觉自己仿佛身陷泥潭之中,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思绪交织在种种的不确定与莫名的执着之间,既迷茫,又紧握一丝希望似的……
若她有幸这趟能从鬼门关前回来,叶长离暗暗打算着,她还得要继续按照原计划,寻着这些蛛丝马迹探查下去,即便……
复一想到淮庸师叔的告诫,恰好眼角余光拂过水面,不经意之间,一缕银白捕捉了目光——
叶长离周身一凛,心神猛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她赶忙低了低头,想要瞧得更仔细些。
然而眼前真真切切看到的,确是她一头乌云长发之中,夹杂的那一绺银灰相间的白发。
“即便劫后余生,哪怕他们顺利将银雪草带回来,以灵根的枯损看来,你顶多也只剩下三个月了……”
师叔说的,果然没错……
一时间之间,叶长离不知作何感受,她该是绝望灰心罢,亦或是看破红尘,放下一切……
可偏偏这些感觉——
都没有。
眼底的焦灼只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浮上心头的,惟有平淡,好似早与所有的难受和解,它们已然掀不起波澜。
许是叶长离深知,独自一人默默难受是没用的,毫无意义。
撕心裂肺的痛苦、哀求,她早已经受过了。
事实证明,加之在她身上的罪责与冤屈如影随形,旁人的憎恨与厌恶也从未因为她自觉的无辜可怜而减弱分毫。
那发之既白,命之将尽又如何?不过独独自己体会深切,旁人无需知晓。
她现在需要关心的,只有真相而已。
心念微动,叶长离又及时地调整,谁想却在这时,右臂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
她立马将手抬出水面,竟看见一条小指一般长的八足尖头黑虫咬住了自己的小臂,微不可见的利齿已经磕出了两点血印。
起初,叶长离并未太过在意,但等她反应过来这是何物而警觉备至之际,却为时已晚,眼睁睁地看着这虫子猝不及防地钻进了皮肉之下。
这东西是血蛮!
它乃是一种吸血虫,能够通过在皮肤上破口而钻进皮肉。一条小小的虫子,却凶猛至极,即使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也能被这虫子吸倒。
偏偏它一旦钻入人体,就是要将宿主的血吸干后才会自行离开。
叶长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遂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并指挥下,在小臂上划破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当即便露出了血蛮油亮坚硬的外壳。
叶长离知道轻易无法甩掉它,便下定决心,咬紧牙关,用力地朝自己的小臂猛击一掌,几乎要将骨头震碎。
然而,这只血蛮却死死咬住她的血肉,似乎宁死不肯松口。
眼下不可拖延,多犹豫一分,这虫子便会钻到别处,或更深的地方去。如此,叶长离心一横,指尖引燃了一簇火苗……
火焰逼近皮肤,一阵灼烧的疼痛瞬间爆发,那感觉便像是千百根红热滚烫的细针,不断地在她的皮肉上翻来覆去的穿刺。
叶长离强忍着血肉被炙烤的痛楚,嘴唇咬得越来越紧,直至唇齿间传来一股血腥的味道……
到底是南明离火,虽说确能将其烧死,但当那已被烧焦的虫壳脱落,转瞬又化为灰烬之时,叶长离一条右臂几乎也算废了。
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直到现在,她方才得以腾出心思,细想这突如其来血蛮一遭,实属蹊跷。
九牙山地清水净,多年来不曾听说出现过血蛮,况且还是在七玉潭。此潭乃天水落成,灵炁盛盈,更加不会滋生这些邪物,除非……
有人故意为之?
是谁要害她?明知在她危机如斯之际,行此阴险之举……
正左思右想,忽然听得背后不远处,岸上的草丛里一阵窸窣。
“什么人?”
叶长离立即转身去看,却只见得几根悠悠晃动的杂草。
果然有人。
此人虽然离去,但残留下一缕灵息……
叶长离眉头微皱,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她能感受到那股残留的灵息,有几分熟悉。
生怕自己错觉,然一番仔细感知过后,无奈之下,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