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长史将状子拿过,递给京兆尹。
京兆尹上下浏览两遍,脸色越来越黑,最后铁着脸说:“照例,先将相关人等关进府狱,待府衙勘查清楚再行断案。”
几个狱吏、狱婆早候在旁边,这时就上前拉扯漓豆和书棋等人。
吴四夫人护着外甥女,大声说:“我们没有犯罪,干什么关我们!”
书棋也大声抗议:“我们只是来递状纸,并非罪犯,况且按照惯例,不应将告状者关押!”
“哼!”京兆尹说,“你们诋毁朝廷命官,首先就犯了这宗罪!等案情审查清楚,你们还有别的罪,到时严加惩处!”
书棋不服:“尚未勘查清楚,空口无凭,却说我们诋毁朝廷命官,焉知我们说的不是实情?”
这时观众里也有人高声质问:“以往击鼓鸣冤,府衙接了状子,会放告状者回指定地点候审,没有关起来的理啊!”
当即有人附和:“就是,案情尚未查清,就给告状者扣上诋毁罪,为何?”
“莫不是因为被告是高官?”
这一句似纸折子,引燃了怒火,有两人振臂高呼:“抗议官官相护!”
“请京兆尹按照旧例,放回告状人!”
京兆尹冷看一眼面前的百姓,再瞄一眼司兵参军事。
司兵参军事会意,悄悄做个手势,他的几个手下就向人群走去。
那几个出声鸣不平的人极是醒觉,立刻对凑过来的府兵说:“什么什么,要抓人?我说错话没有?”
“没事吧?我们就说了几句以往惯例!”
“随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
看到抓人行不通,京兆尹只好命令司兵参军事:“别乱来,把他们撤回!”
司兵参军事弄糊涂了,只好做手势将人召回,又问:“那,眼前这几个......”
“让他们登记好身份、住址,没有京兆府解除令,不得离开住处!”京兆尹说着,瞄一眼酒楼伙计,“这个明显疑犯,押入府狱候审!”
“谨遵大人之命!”
这事暂时这样。漓豆几人登记好身份、住址,由府吏监督着回到吴府,自我禁闭不出。
至于官司如何,目前并不重要。
再说江云蕾由画春等丫鬟搀扶着爬上马车,仍然说不出话,只得捂住嘴,指着太尉府的方向拼命比划。
画春就叫车夫不必回江府,径直奔太尉府而去。
进了太尉府,这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架势,登时弄得后院鸡飞狗跳。
老夫人得下人报讯,最先赶来,看见外孙女如此惨状,不由呼天抢地。
这沸反盈天的动静很快惊动到正院。
太尉朱有正和大儿子朱伯杰、二儿子朱仲康在书房商议大事,听到后院人声鼎沸,正想发火,管家仓皇前来报讯:“表小姐被人下了哑药!”
父子三人一听,顿时慌乱,好一会才镇定下来,连忙往后院去。
只见外孙女住的海棠轩人来人往,老妻搂住外孙女哭得天昏地暗,外孙女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朱有心里一咯噔,以为外孙女三长两短了,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房内,伸手到外孙女鼻下时,却还有呼吸,连忙呵斥老妻:“哭!哭什么?就懂得哭,找府医没有?”
旁边的贴身嬷嬷连忙说:“已经派人去找了。”
毕竟是当朝太尉,朱有很快定下心神,沉着脸走出,在外厅坐着等候。
很快,随着忙乱的脚步声,两个府医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见到太尉正想行礼,朱有摆摆手,让他们快点进内室去看病。
半炷香功夫,两个府医擦着汗出来,其中一个禀报说:“小医诊了脉,又问了几个丫鬟,判断表小姐误喝了苦蔓散,暂时说不出话。”
“暂时?是多久?”大爷朱伯杰沉声问。
府医说:“服解药的话,约一个时辰可恢复;若无解药,则须三五日方恢复。”
朱伯杰不耐烦:“如此,还不赶快开解药!”
“小的这就开。”府医又擦一把汗,提着药箱往外走。
“在这里开方则可。”朱太尉出声。
“是是是!”两个府医将药箱放到旁边桌子上,一边商量一边开方。
待药方开好,交由管家派人去抓药,朱有又问府医:“病人是昏迷还是清醒?”
“禀太尉,病人清醒,只因受到大惊吓,一时不愿睁眼。”
听府医说外孙女并未昏迷,朱有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朱伯杰、朱仲康紧跟。
走出海棠轩,朱有停步对大儿子朱伯杰说:“你,和你媳妇,把那相关的丫头婆子仆人全部问一遍,务必查清楚。”
“是,父亲。”
朱有看向二儿子朱仲康:“你,到那宜春酒楼查一查。”
“是,父亲。”
朱有回到书房,还未坐定,长史进门禀报:“京兆尹求见。”
朱有倏地站起。
京兆尹是自己人,但轻易不会上门,如今忽然求见,怕就怕眼前这件事还没查清,又来一件。
幸好,京兆尹禀报的是同一件事:“刚才,几个人自称闽州鲤城人士,拿着状子来告状。我看那状子是新写的,告江府四小姐设局,用哑药害人。”
京兆尹说着,从袖袋里拿出状纸,双手呈给太尉。
朱有拿过来,见状纸上面写着:“吾家外甥女江采篱,与赵家小姐名绾云者,相约今日于宜春酒楼相聚。不想江府四小姐设局,肆意弄坏赵小姐马车(此事为江四小姐亲口所述),致使吾外甥女空等。江四小姐又买通酒楼伙计,将哑药投于茶杯中,送至吾外甥女面前。因伙计言行慌乱,吾外甥女起了疑心,没有喝下哑药。随即,江四小姐推门进来,以为吾外甥女喝了哑药,遂肆意嘲笑奚落,忘形之下,亲口承认自己买通伙计......”
“啪!”朱有一掌将状纸拍在书桌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人,那几个人自称鲤城吴家,说是,说是江尚书前岳家,江采篱则是江尚书之女......”
京兆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太尉的神色。
他也是暗暗称奇。
太尉的快婿,县主的佳偶,居然还有前缘、前妻,且前妻所生之女告状到京兆府......
正在心里嘀咕着,“啪!”的又一声,将他吓得直哆嗦。
朱有将状纸拍落地下,厉声斥责:“尽是胡言,你也听信?京兆府可将这几个刁民关进牢狱?”
“这......”京兆尹顿时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