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欲落凡间
将图纸郑重地收起放好，又重新整理清点了一遍屋内摆放的工具后，齐天弈推门而出，正巧碰上了回来找他的李昭阳。
“这里正好有一适合你的事情，这几日一直无人接下，刚好也对上了你先前在孛临中所做之事。此事过程中除了不要暴露你来自白夜馆之外，再无什么别的要求。”
“既然是如此轻松之事，为何会无人去接下？”
“因为此事可能并非一日便能办成，在那里等上个十日八日还是十分正常的，一般人不会选择耗费如此多的功夫去办这样的一件……小事。”
眼见李昭阳说此话时有些难以出口，齐天弈连忙打圆场道：“无妨无妨，能找给轻松地方放松放松，我还求之不得呢，李叔您告诉我具体之事便可。”
李昭阳听闻齐天弈的话也是送了一口气，他先前还在担忧他人都不肯去做的一件事让齐天弈去办恐怕会遭拒绝。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递给齐天弈后说道：“我们白夜馆办事一向不透露对方姓名，你要杀的便是此人，下毒也好，刺杀也罢，任何手段都行，但若是可以，最好是在大街小巷内解决，不要在楼院中。此人经常会前往藏香阁，届时你只需在那等候他的出现便可。”
“藏香阁吗……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不过也确实像是这种人会前往的地方……”
看着画像上的那张脸，脑中又联想到藏香阁内的“盛景”，猥琐二字便已经在齐天弈心中被牢牢地印在了这张脸上。
待到李昭阳离开后，齐天弈再次拿起手中的画像，注意到左下角有着一行小字。
伍拾金。
重复确认了此人的相貌后，齐天弈将画像揉成了一个团，右手用力一握。再次松开五指时便剩下一堆残灰纷纷扬扬地飘洒在地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真没想到在蜀庆还能干上这种事情，重操旧业喽……”
齐天弈带上了斗笠，缓步走出了白夜馆的大门。
“这小子，倒是还挺专业，”站在暗处的李昭阳一直在观察着齐天弈的一举一动，在看到其处理画像的手段时还是流露出几分赞赏，但转而看到地上遗留的那一层纸灰时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不过林老他老人家，可是最反感他的白夜馆有地方不干净……”
……
歌台戏未起，众客皆云集。佳人含春笑，公子一夜情。
相较于戏楼，对于花楼这样的地方齐天弈过去只去过寥寥几次，而在蜀庆，这也还只是第一次而已。这种地方与戏楼不同，多为独立的阁屋，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堂，所有无客接待的女子皆是在过道楼梯上拉客入屋。
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无论是谁来都是十分的不易，要连着待上数日恐怕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此事的报酬也不过五十金而已，在这藏香阁中待上一天，少说也得花费上近十金的本钱。
齐天弈今日所穿则是欧阳曦所赠的一件华服，即便是用斗笠遮住了面容也很容易让人以为自己是一位花天酒地的富家公子，因此前脚刚踏入藏香阁中，迎面扑鼻而来的便是极其浓郁的香脂的味道，紧接着耳边便开始萦绕起各色女子的殷勤之语。
“公子气质如此不凡，不如来陪奴家小酌几盏，再共演几曲？”
“官人不如随奴家上楼，小女子还有几位姐妹，必然好生伺候官人。”
“春宵一梦值千金，公子何必如此拘谨？”
听厌了耳边的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呢喃温语后，齐天弈轻轻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两名女子缓步上楼。他注意到，除了下楼揽客的这些女子之外，二三两楼的过道上还有着十余位姿色更绝的女子，她们也无揽客之意，只是靠在碧槛上用手中的薄扇遮住了自己脸，时不时露出一处唇角，勾起一个媚笑。藏于薄扇之下的容貌于是乎便更加令还在挑选的客人感到眼前一阵迷离。
四周过道旁烧着的香炉，里面飘出的淡淡地粉烟给这藏香阁再蒙上了一层面纱。
迷迭香……看着这些缕缕粉烟，齐天弈只是略微感受了下便很快在心中报出了其名称。这种草药源自于西域，价格不算高但也绝非廉价，最为重要的是，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麻痹吸入其烟之人的五感。
藏香阁内这种程度，则恰好为一夜春光营造了无人可以拒绝的开场。
倒是不愧名为藏香阁，只不过在这等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并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恐怕也绝非什么易事。对于不愿来此的人来说，这一委托，还真不算什么轻松事。
齐天弈继续在楼道上走着，并未理会两旁向其抛来的媚眼和一些暗示性的动作。这种事情，他虽然未经历过，但在孛临中也是看到过不少，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慌神和动摇。
就这样一口气走上三楼后，过道上站着的女子就要少上许多，甚至说本来还在其身后献殷勤的那些女子在即将到达三楼之际也纷纷退回了脚步。在这三楼中，齐天弈所路过的每一名女子都是倾国倾城，身上各有所长之处。
在三楼转了一圈后，齐天弈依旧没有去选择究竟随哪名女子入房。见其又将要走下楼梯，二层的那些女子无不是眼中充满着期待。不过很快，她们的期待转而变成了惊讶，因为齐天弈的身后的一间房突然打开了房门，从中走出了一名力压群芳的女子。
“敢上这藏香阁的第三层还会选择下楼之人，公子倒是第一个。今日我出房相迎，不知公子可否愿破费与奴家共度良宵？”
齐天弈平静地回过头，双眸中的瞳孔却是显露出几分惊叹之色。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身前的这名女子不仅是生的玉洁冰清，而且气质还极为不凡，根本不像是常年生活在这灯红酒绿之地的人，反而更像是皇宫中的妃子。
“既然姑娘有请，那小生自然是不好拒绝。”
女子嫣然一笑，百媚丛生，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到了齐天弈的耳边：“那公子请随我前来。”
请齐天弈入屋后，女子在关上门的同时给了围观的一众女子一个歉意的笑容，但她们都不知道的是，这个笑容的深处藏着几许鄙夷，几许嘲弄。
“今日奴家，也只为公子一人，不知公子想做些什么？弹筝酌酒，还是别的？”
说到最后四字时，女子很明显地加重语气，似乎是在暗示着齐天弈些什么，同时身上本就轻薄的衣物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似落，却不落。
“姑娘何必如此急切呢，你似乎还未告诉我，你叫什么呢。藏香阁有姑娘这一号人物，外面似乎是一点风声消息都不曾有啊。”
“哦，倒是奴家失礼了，平日里小女子也不常接待外人，公子不知，也是正常。小女子名唤作琉璃，公子，可否将斗笠摘下让奴家一睹真容呢？”
琉璃笑着递上了一杯沏好的茶，待到齐天弈接过后便用手挑拨着斗笠上垂下的白纱，但并未动手去掀开。
“这倒还真是与你挺相配的一个名字。”
趁着端起茶盏的功夫，齐天弈也是瞟了瞟屋内的布置。桌椅、床、屏风、香炉、梳妆台、古琴与琵琶，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殊之物，与琉璃如此惊艳的外貌比起来，屋内竟表现出一种过分的朴素。
茶盏靠近双唇的那一刻，齐天弈的眉头突然蹙起，随后便抬头看向琉璃笑而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