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一片血红色的视野,耳边“咕隆隆”的水流声一刻不停震荡着耳膜。
“编……1……036次……记录”
透过厚重的水层传来了那已经不知重复多少次的电子音,视野之中出现了几道身影。
“实验体……三级肢体损伤……恢复用了十七小时……分,相较于上一次……同级损伤这次快了十二分钟”
“记录……本次1036号实验,拆除脊柱06……08节,左臂骨,右……,右肩……”
终于,随着身侧略微黏稠的液体慢慢降下,视野的主人终于能听清玻璃外的声音。
“还有,颅骨上前侧三分之二处,我要五厘米直径的头盖骨组织,注意,保持实验标本内外完整,务必不要损坏。”
“可……可是这样就超过八级损伤了吧,您将严重违反日常项目允许接受的极限!”
这两人中似乎有一个女性,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目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还是为了实验规定。
总之,她表现出了非常不悦的神色。
可谁知,旁边的那一头花白头发还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却是撇了撇嘴,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小姐,您知道我们军备部已经多久没有实验批准下来了么?
那帮什么狗屁不通的大科学家们,满脑子都是永生永生,呵,就跟他们真能永生一样。
你信么?反正我不信,就目前的成果来看无非让人恢复壮年时期的体质罢了。
一帮蠢货!时间要到了才想到我们这环,咱们要是升了空之后连太空服都没搞定,那不就是个笑话么?
算了算了,反正我们军备军工部的太空外骨骼与防护设备现在非常需要这些实验素材。
这小东西可全身都是宝,咱可不得物尽其用?
哝,看见这个了没,最高级的批令”
一张红底白字的纸张被摆到了女人的眼前,最终她屈服了,一咬牙在手上的电子设备上连连输入。
“你们这些恶魔,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接受你们的邀请!”
女人嘴里嘟囔着,可这些话似乎逗笑了旁边的那男人。
“哈哈哈,得了吧,我看看我看看”
男人凑过脸来,仔细看了下女人的胸牌。
“这几天新来的?啧啧啧,原来是十三家财阀们私营的学院高材生啊,28岁,嗯……年纪是小了点,也怪不得只能在这里当个实习生。
不过你也别装什么白莲花,看你这十七八岁才能有的白嫩皮肤就知道了,你不也享受了这小家伙的一些“成果”?
怎么,提取自这小家伙表皮的护肤品还算不错吧?
虽然不过只是某些实验的附属品,不过,据说上层大人物的夫人们可都欢喜得紧
要不是内部供应,小姐您可没有这个荣幸享受“它”。”
这的确是事实,女人脸色一白,不过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她的身躯更加颤抖。
“这嫩白小萝卜花儿一看就缺乏心理上的抗压训练,这样吧,让你瞧瞧新鲜玩意儿”
男人的手直接夺过平板,手指在麻醉注入那一栏直接划了去。
“今天你可是要见识了,这可是那些大科学家们私底下才喜欢玩的,反正我这最高批令也不能浪费不是?
过了今儿你也就算“成人”了,回报就算了,等等结束请前辈我喝杯下午茶?”
女人没有注意到男人后半句的邀约,因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要震裂了她的耳膜。
玻璃那头的视线,那本来就血红的眸子颜色再次加深,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金色锁链吊起,另外更有无数机械手臂将他牢牢固定在半空。
其实自己被不停分割这已经是常态了,只不过,寻常的状态下自己总是会先“睡着”。
然后,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除了身上无数酥麻刺痛正在恢复的伤口其他倒没什么,尽管那也是非人的折磨。
不过,有的时候会有些许不一样,就比如现在。
那旋转的刀具直到接触到了皮肤之后数秒他才反应过来,他想动,可根本动不了,火燎一般的疼痛感瞬间浸没了他的一切知觉!
于是,嘶吼声就连外头的那女人与男人都不由自主微微用手掩盖住了耳廓,那更何况发声源自己呢?
耳边一阵音鸣,甚至就连自己的嘶吼声到最后都是有些感知不到了,而这才是刚开始。
如同那男人方才所指定的那样,他的一侧手臂与另一侧腿,还有肩胛与后背脊椎处同时被割裂。
狂乱的嘶吼中,血色目光的主人牙齿被咬碎舌头自然也共同患难,一缕殷红色液体不断顺延着唇角溢出。
当然,比起其他部位的出血量这点并不算什么,整个巨大的实验器具内已经被鲜血染红。
那些血液在器具切割的溅射下,竟然直接在玻璃上形成了一道血瀑!
“疼,好疼,求求你们了,我……我想回家”
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尽管,自己身躯内的骨骼被一根根取走,皮肤血肉被一块块切去,最后哪怕那高速旋转着的刀具在眼前慢慢靠近,他也没了喊叫的力气。
他只能用嘶哑的声音求饶,尽管,这求饶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也从未得到回应。
似乎,玻璃墙外的人并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人,这让他想起来初中生物课上解剖的那只青蛙。
自己……没有被当成人,我只是……他们的一件实验物品。
“求……求求你们,我,我好疼,爸……妈……巧儿……云楠……你们在哪……为什么我……我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血红眸光的主人视线再次模糊,视线扭曲中就像是这里再次被灌满了水一般。
实验舱外的那女实习生已经被吓晕,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可是,旁边那男人却是习惯了似得只瞥了一样旁边,而后依旧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的“试验品”。
“求求你们了……不要……不要让我活着了,求求了,真的……好疼”
可谁知,这句话却是让那外头的男人目光一亮。
“哎呀呀,没想到这记录让我得着了,永生体这可是第一出现了轻生的念头!”
男人连忙抄起平板,手指飞速地记录着什么。
在血红色的模糊视线中,机械臂似乎取走了自己一块圆形的东西,伴随着它的离去,身体的虚弱感一下子如潮水般涌来。
“嗯?该死的,做得太过了?他的机能怎么降得这么快?不应该啊”
男人一下子慌了,眼看无论他怎么指挥机械臂向心脏注射诸如肾上腺素之类的药剂都无济于事。
“真……好,我……我要死了吧”
血红视线的主人突然感觉一阵轻松,他全身上下那些恐怖的伤口竟然也一下子不疼了,全身暖洋洋的,意识却也越来越模糊。
“卧槽卧槽卧槽,你别挂啊!老子可担当不起弄死你的责任!”
突然,血红视线的主人看着舱外那个不断拍打着透明墙壁的男人竟然有些……感动?
因为,自从自己恢复意识之后,无论自己怎么求饶又或者叫喊,外头的人都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儿,从来没有人像这人一般拍打墙壁想引起他的注意。
“就这样……就行了,好想……回家”
如果现在有个修士在场,那肯定能看出来这个戴着金色面具的试验品即将死亡,他那残破的身躯已经泛出死气,这是死魂即将诞生的征兆。
外头的那男人已经吓得跑去叫人了,只剩下地上那早已被吓晕了的女实习生。
可异变突生!就在那少年即将断绝气息的最后一刻,他的身躯却是突然一暗!
只见,一团漆黑的玩意儿从其心脏部位缓缓飘出,只一瞬间!少年血色的眸子豁然放大!
都说,人死前会有个什么走马灯,其一生的过往都会在瞬间掠过眼前。
少年这时候大抵也是这个状态,只不过,在那漆黑色似乎是个果子似的玩意儿猛地爆裂融入少年身躯后他的眼前却是出现了点别的。
那是地狱!那是自己在这个地狱已经不知道进行过不知多少遍的残酷遭遇!
“看看他们,弱小如蝼蚁,可却能将你玩弄折磨千遍,万遍。
而且如此这般,你还会再经历无数次。
由此可见,你更弱,至少要比那些蝼蚁弱”
突然,少年的耳边响起了这么一个似乎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女声。
“不,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
少年心绪崩溃,在第三人称看那些似乎比之亲身体验更加惊悚!他不敢相信那支离破碎的身躯是自己!
少年将眼睛紧紧闭住,可无奈,那一张张画面就像是刻印在瞳孔中一样,哪怕闭上了眼它们也在轮番跳出,就像是幻灯片一样。
“求求你!求求你们,我不要看,不要看这些!让我死,让我死,我不想再受那些折磨了!”
可是,接下来的那些画面却是让少年全身瑟瑟发抖起来,那女声也同时响起。
“哦?死?
你死后会变成痛鬼,你的痛苦将延续千年万年,你所遭遇的,在你死后依旧会轮番重复”
少年的瞳孔猛烈震颤!似乎,就如同女声说的那般,他看见了自己更为悲惨的“死后经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我只是不想受那些折磨了,我……我只是想回家。
求求你们了,我……我想爸妈了,我想妹妹了,我想我的朋友们了……”
“你没有退路,你也没有回家的路。
但是,如果你想不受苦的话,那就只有保持仇恨”
少年一愣,仇恨?说实话,他也曾对外头的那些人怒骂过,可那又有何用?自己还不是被当作空气或者东西任人宰割?
“不,你太软弱了,你只展现过惧却从未有过仇恨的情绪。
唉……还是我来帮你吧,我来教你,对于仇人,你应该怎么办”
“仇恨?”
少年喃喃自语,渐渐地,他的眸子由红转黑,纯黑色的眸子最终似乎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之下将周围一切光亮全都吸收!
瞬间!整个实验室里一片漆黑,所有光似乎都被那黑眸给吸收。
“咔咔咔”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少年竟然强行挣脱开了那些机械臂,无数碎裂的零件在舱室内乱飞,只一瞬间脚下的血水里就堆满了各种零碎。
少年的躯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黑色果子,已然完全恢复,伤口愈合被取走的骨骼也凭空重现。
少年看了看手脚上的金色锁链,那些似乎有些特殊,他只能扯断固定住自己的金链却无法取下镣铐。
不过那无所谓,少年用那金色镣铐猛击那厚重的防爆玻璃。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那足厚有一米多的玻璃墙生生击出来一个大洞这才停止。
外头黑漆漆的,可是少年那眸子却能清晰地看到脚下躺着的那女人,是那先前被吓晕了的实习生。
“杀了她,将你曾经遭受的一切报复在她的身上。
拆了她的骨头,剥了她的皮发,放干她最后一滴鲜血。
魔,有仇报仇”
遵循着女声的指引,少年抬起他那被镣铐禁锢的拳头。
“噗”
一声形似什么被砸烂的声响传出,少年缓缓将沾满了鲜血的手抬了起来。
而地上,一个脑袋被砸成稀巴烂的女尸没了丝毫声息。
“不要有怜悯,你的怜悯只会给仇敌徒增嘲笑的资本。
至少你应该将你遭遇的在这个蝼蚁身上也来一遍,为何不那么做?”
少年沉默,他看着手上不属于自己的鲜血,原来,他们血的颜色与自己一样。
“己所不欲”
“什么?”
“妈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喜欢的……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
她……没有折磨过我,但她属于他们的一员”
女声沉默,直到突然!少年手上的金色镣铐突然散发出一阵眩光!视线的主人一瞬间就像是中了麻醉剂般软软倒了下去。
少年的视线中,一群穿着硬底皮靴的人来到他的面前,一个黑漆漆的硬物击来瞬间让他失去了意识。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嘴里似乎喃喃自语道。
“保持……仇恨”
少年被人架了起来,等待着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个玻璃实验舱。
可谁都没有察觉到,方才的那道女声再次响起。
“种魔期却不疯魔,正魔王道?这很难,理智与魔性并存,但……他会很强”
……
宵光星域,陵光星。
“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声庒言豁然睁开眼,起身四顾发现自己还在寝殿他这才安心。
似乎,方才他做了个很恐怖的梦。
在梦里,他变成了个任人摆布实验的可怜家伙,当然,他是不会将这当成一个普通的梦。
以他的天位,这应该是某种预兆又或者……
当然,要说一个历经过魔变期的家伙为什么会做梦?不,不如说他为什么需要躺在这华丽的寝室里睡觉?
那没人管得着,他现在是神,不,如今的庒言改了名号,自号魔神。
这位魔神大人喜好美食,爱美酒,乐于观赏美好的事物,当然,每日按时的睡眠是他的必备消遣。
于是,陵光星原本巨大的神殿,其整个内部都被改成了他的寝宫。
“砰”
突然,十几米外的大门被一下撞开,身着玄黑色轻甲的庄陵身后跟着数十位貌美的女教士与仆役鱼贯而入。
“父神!您没事吧!”
庄陵的脚步很快,她匆忙来到庒言的床前面色紧张。
庒言感觉到不对,他感受了一下周遭然后问道。
“怎么了?”
庄陵面色怪异,她仔细地观察了下自己的“父神”,见似乎没有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您自从上次安眠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年了!
要不是崔云姐姐他们和那位百重叔叔说您在闭关什么的,我就要强行叫您起来了!”
庄陵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庒言一梦数年,这几年间庄陵帮助兔筱基本将八百星域都给收拾得差不多了。
剩余的一些比较麻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于是,那之后又是数年,庄陵便一直等候在这寝宫之外。
她害怕,害怕这个赐予自己名字的父亲离开自己,她已经将这个“父神”当成了新生的之后的亲人。
甚至,这一点比之她那几个豹族姐妹还要更甚,那是高于血缘的一种联系。
“什么?七年?!我睡了这么久?”
庒言的眉头皱起,似乎他记得,上一次入睡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只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安睡,尽管在那之前的宴会他喝了不少,只不过,睡梦间似乎多了个有些怪异的梦?
“保持仇恨?”
庒言揉了揉额头,他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还是凡人的时候,之前那个梦的内容他竟然只记得起来这个不明意义的词汇。
“算了算了,庄陵,封锁内的八百星域有没有搞定”
庄陵面色一肃,这些年来经过兔筱的调教之下,她下意识工作汇报时就会格外庄重。
“凡侧非凡侧97%都臣服了,这得益于三途川星域的主动投靠,他们旗下的附庸势力本就占据了这周遭小半的区域”
庒言听闻一愣,说实话,庄陵说基本快搞定了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就算是现在神教全都修习陵光法统,可征服大几百的星域怎么也得再过几十年。
“三途川?是那个食神?”
庄陵有些惊讶,上次一行她并没有一同去,所以对于父神知道这个人感觉到意外。
“是,战争逐渐平定后他想前来陵光星觐见父神,据说他的寿命已经到了临界点,所以想在寿元结束之前见您一面。
可您这些年一直未曾苏醒,所以三途川几乎每年都会向神教提交数十份申请。
不知您……”
“他的寿命要到头了?”
庒言有些意外,虽然吧,那家伙现在的身体天生与道途无缘,可毕竟大小曾经也是个天神,想延续个千年的寿命理应很简单才是?
而且,死了就死了呗,大不了身死神魂出,他之前跻身在凡胎可能是要干些什么,可如今?
“好,等会儿我亲自去一趟三途川,去,准备好仪驾”
庒言这句话是个旁边人说的,方才进来的人里就有德鲁伊族的双生子。
说起他们,虽然庒言搞不清楚百重那个家伙不把自己儿子塞过来,反而把附庸种族的后辈送到他身边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送来那就用吧,这两人之前就一直在负责庒言的行程安排。
“是”
两人齐齐应声离去,而原地,见庒言起身,之前一起进来的仆役直接拥上前来为魔神大人打理衣装。
旁边,庄陵从身旁教士的手中取来了父神的佩剑。
说来有趣,这把剑自从炼制之后那所谓克制或者说“杀人不占因果”的特性就没怎么用过,反而是一直隐藏在权杖似的剑鞘中。
而现在,这把细长的剑支却是无鞘,那只有两指宽的剑身,其两旁锋利到就连稍微动动似乎都能切开空气的刃口反射着刺眼的耀光。
这把剑似乎摈弃了之前装饰品的用处,穿戴好的庒言接过剑,而后直接插入软甲旁的卡扣就那么将锋芒显露在外。
“对了,你刚才说97%的都臣服了?那剩下3%呢?”
庄陵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自己似乎并没有完美地执行好父神的期盼。
“那些……那些是最后聚集在一处的非凡道。
百重族长说他们底蕴深厚,各道统最后手段都汇聚于一处,如果强攻恐怕得不偿失。
他的意思是等您醒来后拿主意,那处地方已经被百重军重重围困,只等您的命令了”
庒言眉头一挑,他是真没想到,这四象一隅居然还有垂死挣扎的,上一遭对他的暗算没想到手段还未尽出。
就是不知,这帮非凡道与神官现如今还剩下多少能耐,居然连百重都有所忌惮?
“好,去三途川之前先去百重军那儿,我倒要看看,是哪些家伙还在负隅顽抗。
顺我者昌,逆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