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梅平静的告诉她说:月洛,月洛,那不是我们的住房,而是农场在盖养殖场。过一段,我和你就要去养殖场养猪。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让农场工人们吃到猪肉了。月洛,你愿意跟我去养殖场养猪吗?听到谢丽梅的这番话以后,乔月洛明白了一件事,那一栋栋从南溪河对岸升起的房子并不是幻想和希望中的住房,而是另一个被所有人所幻想和希望中的养殖场。刹那间,乔月洛并非因为那个梦想的破灭而失望,反之,养殖场的房子给她带来了惊喜,她当然愿意跟随谢丽梅去对面养殖场去养猪。在关于红砖房的梦幻暂时破灭以后,乔月洛不再等待了,她开始独自寻找着造人的私秘空间。
乔月洛有一天去南溪小镇买日用品时,看到了镇中央的红旗旅社,她长久的站在旅社门外,徘徊了很长时间,在她的潜意识深处,旅社是为人提供居住的一个地方。所以,这个地方是与房间相关的一个私秘空间。这个属于旅社的地方让乔月洛突然之间滋生了一个——与身体和造人计划勾通的现实梦想,她想带着自己的男人到旅社住上一夜,选择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来住旅社。她现在终于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勇气走到了旅社,一个女服务员坐在破损的一张桌前问她是不是要住旅社?如果想住旅社的有没有证明?乔月洛愣住了小声的问道:住旅社还需要证明吗?旅社服务员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需要证明了。没有证明能知道你是谁吗?乔月洛怯生问道:我要到哪里才可能开到证明啊?旅社服务员白了她一眼说道:听你口音,好像是南溪农场的。你到农场去开证明吧!如果是夫妻就只用带上结婚证就可以住旅社了。
乔月洛现在终于嘘了一口气,她走出了旅社,结婚证是有的,如果只需要带上结婚证就可以住上旅社,对于现在的乔月洛来说已经算是够简单的了。她为自己在南溪小镇所发现的旅社而高兴。乔月洛回到了南溪堡将自己的发现兴奋的告诉了张华福,男人有些费解地问道:月洛,我们为什么要去住旅社?乔月洛低声说道: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我还是想再怀上一个孩子。张华福没有吭声,乔月洛就急了,捏了男人的手臂一把坚决的说道:华福,之前我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依着你的。今天这事,你也必须听我的,下周六收工回来,你就跟我去南溪旅社住一夜。你必须听我的。乔月洛说完之后,就走出了茅屋,不想再听男人解释什么。
乔月洛等待中的星期五终于已经垂直而下,像手中穿过的针线可以缝合她内心破缺的那个地方。当乔月洛到了收工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张华福的垦荒地,从此刻开始,她决定要用自己的意志盯住这个男人不放,因为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对于去南溪旅社的事情,男人是质疑而恍惚的。因为随着孩子们的长大,男人顾忌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不管怎么样,男人还是跟随乔月洛决定到南溪小镇去,因为这一次乔月洛动用了全身的力量,就像她当初嫁给张华福一样坚决。收工刚回到南溪堡,刚放下劳动工具,乔月洛就递给了男人一套干净的衣服说:换上衣服我们就尽早离开吧!男个似乎是在乔月洛的笼罩之下换衣服,他在女人目光的注视下在换衣服。
乔月洛没有忘记带上结婚证书,这似乎也是最为重要的,因为没有这个证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住旅社的。乔月洛将结婚证书刚放进包里,小燕子就进屋了,看见他们要出门的样子,小燕子就叫道:乔姨,父亲,你们要出门吗?乔月洛就说道:小燕子,我们去一趟南溪小镇,给你父亲去订套衣服,如太晚我们就住红旗旅社了。小燕子点头用目光目送他们说道:去吧!去吧!去吃吃那里的越南卷粉,太好吃了,我会照顾好小弟的。
男人听了这番话,心里似乎开朗了许多,脸上也就明亮了许多。乔月洛看见男人的神态心里就响起了一种旋律,那是奔向南溪小镇红旗旅社的主题曲,它荡涤开了一天的疲惫,就像诗人听到了语音夹缝中最灿烂的召唤。乔月洛走在前面一直引领着方向,男人还没有去过南溪小镇,男人去得最远的地方是茫茫无际的垦荒地。现在,因为这个女人的梦幻,男人跟着女人已经出发了。乔月洛走得很快,完全在引领着一路上的节奏。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南溪小镇。乔月洛因为堕胎从而认识了这座小镇,后来因为需要购买日用品从而与这座小镇结下了重逢别离的缘分。男人不一样,他们将家庭交给了一个女人之后,就似乎已经摆脱了油盐酱醋,摆脱了繁琐。女人不一样,她们永远会看得见男人的哪件衣服破了,钮扣掉了。女人永远会在任何光线中看见肥皂没有了,床单脏了,棉絮越来越不适用了的困境。
乔月洛将男人就这样引领到了红旗旅社,这也是小镇中惟一存在的旅社。乔月洛开始面对旅社柜台服务员的目光,仍然是上次见过面的服务员,一个中年妇女,她用日光将前来住店的这一男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们是夫妻吗?住旅社是需要结婚证件的。没有证件就无法住店。乔月洛听后赶快说道:我们当然是夫妻,我们有结婚证件的。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了结婚证,双手捧着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用好几分钟查看着结婚证件,这当中乔月洛的心一直跳过不停,她很害怕服务员又会再次提出什么要求。现在,服务员点点头说:你们是夫妻,可以开一间夫妻房给你们。喏,这是钥匙,退房时要交回来。先交三元押金吧!乔月洛欢喜的接过了钥匙后,交上了三元押金。服务员说,房间在二楼,是三号房间。仍然是乔月洛带着男人在上楼,这是一座面朝街道的旅社,名为红旗旅社。乔月洛找到了三号房间,旅社鸦崔无声,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此刻,乔月洛在使用钥匙——一把孤零零的钥匙被一根纤细的铁丝以环行的方式拴在其中。这是乔月洛有生与来面对第二把钥匙,所以将钥匙插进一把锁心的方式显得有些笨拙。这是乔月洛时代的锁,乌黑发亮,中间还有一道铁铸的扣子,锁系扣子之上。乔月洛好不容易打开了门,一阵说不清楚的霉湿味儿扑面而来,乔月洛赶快走进去打开了窗户。
窗户外是一户人家一座小院,一棵木瓜树把整个小院遮蔽得严严密密。乔月洛将两边的窗帘拉上,这是床单布料做的窗帘,在乔月洛所生活的年代,所有的布料都是单一的床单式的翻版,人们的想象力己被一浪又一浪的革命高潮所湮灭。世界不需要什么想象力,因为被饥荒所笼罩的人们消化不了想象力的色彩。尽管如此,乔月洛带着自己的男人打开了三号房间门之后,又带着男人下了楼。因为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性事,而是要填饱饥饿的胃。乔月洛想起了临走时小燕子的建议,让他们去品尝越南小卷粉,这建议真的很诱人,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街道上卖越南小卷粉的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