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结果,只是把双鬓给蹉跎白了。刘过心中烦闷,便问辛弃疾道:“辛大哥,听说你是从北边过来的?”
“是啊。”
“能给我讲讲你当年金戈铁马的故事吗?小弟年轻,所以对于大哥当年的壮举,虽然听说过,却未得机会亲眼看见啊。”
一说起当年的壮举,辛弃疾不由自主地双眼就放出了光芒。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呢,陈亮却在旁边替他说了:“要说起辛大人当年的壮举啊,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想当年金主举兵南侵失败后,已无力南下,大金国赤地千里啊,耿京怨征赋之骚扰,不能聊生,聚众二十多万起义,自号‘天平节度使,节制山东、河北忠义军马’,这时候辛大人也不甘人后啊,他也集合两千多人举抗金旗帜,随后参见耿京,并在军中掌书记。”
这时候辛弃疾接过了话头道:“是啊,我曾劝说他决策南向,他也表示同意,于是便令我和贾瑞等十一人奉表归宋。蒙高宗皇帝召见后,授我承务郎、天平节度使掌书记之职,耿京为天平军节度使。但是想不到的是,在我们从宋北归时,叛逆张安国谋杀耿京,率军投降了金人。”
听到这里,刘过不觉也捏了一把冷汗道:“这可如何是好?”
辛弃疾异常激愤道:“我得到这个消息,与王世隆等直趋金营,把正在与金将饮酒的张安国绑缚马上,长驱渡淮,奔向大宋。最终将这奸贼,在临安城斩首。”说着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拔出了随身的宝剑,对着舟中点燃的烛火挥出一剑,烛火受到了强大剑气的冲击,噗地一声竟然熄灭了。辛弃疾长叹一声,将宝剑入鞘,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上。
刘过有些后悔问这样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惹得辛大哥想起了不顺心的往事。果然陈亮接着说:“没想到皇上得知这一变故,便无心恋战,将辛大人改差江阴佥判。就在他南归的第二年,张浚北伐失败,大宋再度倾向对敌和议。”陈亮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想,要是当日张浚有辛大人帮忙的话,何愁大事不成啊。”
辛弃疾摆摆手道:“往事休要再提了。我虽自知位卑职贱,仍作《美芹十论》上于孝宗。却不料朝中有人作梗,我最终落得被贬滁州知州。后来什么江西提点刑狱、知隆兴府兼江西安抚使、大理少卿、荆湖北路转运副使、知潭州兼荆湖南路安抚使,我做了个遍。”说着他拿起了手中的酒杯放到了嘴边,往口中一倾,这才发现原来酒杯早就已经空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酒杯。这时候就看见一只纤纤玉手从他身后伸出,拿着一只精致的酒壶,往酒杯里头斟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刘过觉得有些诧异道:“刚才,我们明明喝的是白酒啊,怎么现在换了颜色啊。”
辛弃疾强作出一个笑容,拉住了身后伸出的那只手,把一个绝色的女子拉到了刘过的面前,一时间刘过有些看呆了,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啊,西子虽美,终究只是乡野浣纱之女,难登大雅;褒姒虽艳,却背负亡国惑君的罪名,为世人所唾弃,她们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女子,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她的那种美,不是普通女子的妖冶之气,竟然隐隐带有几分仙气。
“喔,这是我的婢女邢舞霞。”
“邢舞霞”,这个刘过在无意中见到的女子,却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这是一个美得超凡脱俗的女子,就好像空中的彩霞那样光艳照人。
辛弃疾道:“我孤身一人来到南宋,我的家人都留在了北地,估计都已经性命不保了啊。我本想带着南宋官军直捣黄龙,为他们报仇的,谁知道却只是换来每夜泪满襟啊。”他拍了拍舞霞的肩膀道:“都亏了舞霞这孩子,她本来是我在人贩子手中无意中救下的,谁知她竟铁了心要跟着我,这些年也真是多亏了她啊,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刘过知道了,这个女孩子只是辛弃疾的婢女而已,可是看他们的关系,似乎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辛弃疾笑着对舞霞道:“你啊,就是爱淘气,玩什么戏法,什么时候将酒壶中的酒换掉的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个转心壶,对不对。”说着他就打开壶盖来看,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花样啊,放着的正是白酒,可是等倒出来的时候却又变成了黄酒。
舞霞在旁边看着,抿着嘴笑,边笑边说:“大人,对于你来说喝什么酒不都是一样的吗,你现在不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喝酒,不管喝什么,都只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说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副娇羞可人的样子。
刘过毕竟是少年心性,看到这样冰雪聪明的丫头,怎么能不怦然心动呢,陈亮在旁边注意到了他的窘态,便打趣道:“刘过兄弟,怎么了,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艳丽的美人啊。”
刘过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了自己的失态,他这样一个才高八斗的人,居然也会忘记了该怎样回答,只是傻傻地挠挠脑袋道:“是没见过,是没见过。”
舞霞见了,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道:“好了,几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不要整日里愁啊愁的了,朝廷将来还要用到几位大人呢,大家可要保重自己的贵体啊。”她略一沉吟道:“不如,奴家就给几位大人歌舞一曲,以娱众目吧。”
说着也不等辛弃疾答应,便自顾自地跳起了舞,一边跳一边唱道:“近来愁似天来大,谁解相怜?谁解相怜,又把愁来做个天。”
刘过知道这是辛大哥的作品,调寄《丑奴儿》,谁能料到大哥天性豪爽,竟然也有这样的缠绵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