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菏叶田田，荔枝人终将远行
12月22日是冬至的日子，与以往那般，我与莉莉，沈老师，还有别的几个老师约好在101男老师宿舍一起包饺子吃汤圆迎接冬至。
围桌夜话，你言我语，倒很有大家庭温馨之感，我总是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待课后傍晚时分，我们便带上锅啊盆啊一起前往101宿舍去了。
待把瓜子，水果，啤酒，饮料等过节食物买回摆好后，接着就开始分工煮水和面。沈老师纯东北女孩，包饺子等面食活一向擅长得很，那小小的面团一旦落在她手里，立马能生出如莲花般各款的饺子，一旁的我们也顺便偷一回师。
忙碌的身影里，我发现芳成老师并不在其中，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准备碗筷或者候在锅前炸饺子吃的！正当这样想之际，他从外面进了来，取代以往淡淡然的模样，凝着的却是一脸忽明忽暗的忧愁。
当东西上了桌，大家围着圆桌吃喝说笑不亦乐乎了，席间芳成老师也与大伙聊着说着，只是眼角眉间总不经意略过一丝落寂与不快，许是光线不太明，我误了眼也是有的......直到校园里灯阑人静，学生宿舍熄灯之时，我们才停歇作罢舍得往回房里来。这样难得欢聚的日子虽不常有，只求年年岁岁的冬至里，里面的每个人都不要缺席就已足矣了。
翌日中午改完作业正准备歇午，才发觉莉莉不在宿舍里，都已是1点时辰了，这会子不在房里里跑哪儿去了呢？许是有事，一时回晚了罢，稍稍一想，我便歇去了。
近晚时分，我正往宿舍方向走回去，只见莉莉一人坐在大榕树下端着的尽是怅然若失的模样，见我走近了不打招呼也不笑之，只一味盯着我看，她甚少这样的。
“莉莉，中午忙什么去了，都不见你”？
“杜姐姐，芳成老师昨天提交辞职信了”。
她说的突然，也怕自己听错了，随重复问道：“莉莉，你说什么，谁提交辞职信了”？
“芳成老师”！
是冬日傍晚特有的冷意么？当我确确得知是他而不是旁人时，内心莫名的涌起一阵寒意和失落，仿佛是夏日的某个午后，信步欲赏莲去，却发现西郊湖的莲已被人尽数拔去，连田叶也所剩无几，以后每个盛夏初秋徒留的只剩那腔空荡荡的湖水了，叫我不敢接受，亦不能习惯。
“那，他什么时候离校”？
“本周六就走了”！
“这样快，今天都已是周二了，他辞职要去哪里”？我诧异问道。
“去省城呢，在这3.4线城里教书，工资不高又没什么前途，对于男孩子来讲，更是不容易了”！莉莉沮丧回复。
“也是，拿到手的工资不上不下，想要做点其别的事，怕也要顾头顾尾，什么也是做不了。徒留在这里，岂不是误了他！像他这样的男儿，本能遇见更好的发展机会”！我叹道！
“莉莉，你是不是舍不得了”？甚少见她因他的事而如此伤怀不已，遂问道。
“我是舍不得，更是替你可惜啊，杜姐姐”！莉莉脱口而出。
“替我可惜，替我可惜什么呀”？
“因为，他走了，你就吃不到他犒赏的美食了”！莉莉叹道。
“许是吧，这样的好同事，以后恐怕是不能再遇见了”！我亦叹了口气.......
12月24日的清晓，我比往常早10分钟到了饭堂，犹是不甘心，我想亲自细问他是不是真要辞职，只希望辞职是莉莉道听途说的一个说辞。
果然，到了饭堂之时，他已坐在位置上吃早餐了，近些日子以来他总是那样早就过来了！起初还微微纳闷，原是快要辞职了，他是留恋是不舍罢！
“好早啊芳成老师”！打好了早餐便往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杜老师，你早了10分钟”，他朝我淡淡笑道。
“你好厉害，这都知道的”，我微微一惊。
“昨日莉莉说，芳成老师你，要辞职了，是么”？我小心翼翼问道，好似越轻声说问，事实便不是如我听到得那样。
“莉莉，都跟你说了，是的呀，周六我就要启程了”。他亦轻轻回复，那样淡淡然相对，仿佛像在与我一起讨论着别的同事要辞职一样。
当辞职二字亲自从他嘴里说出之时，叫我不得不相信，他的离开已成定局！任凭我再如何留恋，为以后不能一起共事再如何的惋惜，也更改不了他要走的事实了！
现下含着千言万句不舍的话要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禁漫上的伤离别情态瞬又转为勉强堆笑：“昨晚莉莉与我说了些，所以我方知了一二分，这样也挺好的，大丈夫志在四方，到省城去也好的”。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么”？徒地他抬起头来语气颇有凝重问向我。
“当然是这么认为的了，这有什么的，你若是想我们了，就随时回来，二中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若哪天芳成老师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了，可不要忘了我们曾经一起的岁月，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这样与他相对，竟还能如此淡定说那样多洒脱的话。可我又深知，仿佛不这样说那样多，就会暴露自己伤离别不舍难堪的心绪。他有一刹那的失神，略带愁苦寂寥的目光留驻我面上不过须臾，又转往日淡淡然的模样：“临卿，你一直，都在这里教书嘛”？
他这样直呼我本名，我亦是惊愕不已的，与他相识如此久，他都只是轻轻的道一声“杜老师”，有礼又不失得体，我亦是习惯的了。
“临卿”，他又何曾这样叫过我了！相对宝贝，宝宝，亲爱的这样的称呼，其实，我更喜欢别人直呼我本名！我甚至觉得，没有什么比直呼本名更亲切与要好的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直呼一个人的纯名，甚至遇见了与我情深意笃的他，我也时常只道一声“钟鸣小同学”。“临卿”这样在我看来近乎亲昵的称呼，倒更让我有说不出的浓浓不舍之感了。
“我喜欢教书，也喜欢这个学校，加之也离我家不远呢。不出意外的话，一直都会在这里教书”。
我不晓得他何以为要这样问我，许是觉得教书没什么发展与前景罢：“我是不是有点小女子，有点安于现状，没有什么鸿鹄远大的志向呐”？我继续问道。
“没有的，临卿是个很优秀很棒的女孩子”，他淡淡道着又低下头继续喝着碗里的粥，很难再看出他有别的异样的神情。就这样言谈又偶间静默一阵，待到早操时间之时，遂才结束了话题往外面走出去了。
周三周四因有上级领导的突击检查与听课，这两天又是繁忙劳碌的两天了，周五下午放学，莉莉一如既往欢快地与我道别后拿起包袱就往外跑。我却是讷讷了好须臾，明日便是芳成老师启程离校的日子了，莉莉她也不打算送送么？跑得那样快的。说来也奇怪，这两天也甚少见到芳成老师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的，搁在平时啊每天准能见上几面。
晚上时分在案头前备课，才刚进入状态，莲缸上唯一存留的一片半黄半绿荷叶终掉了下来，重重贴在课本上，一下子引了我的视线。搁下手中之笔，小心翼翼端起眼前的叶对灯盈盈相看！荷叶田田，再怎样留恋不舍，一到了浓冬时节，亦都要离枝枯萎掉。
而眼前的这瓣却那样孤傲倔强与众不同，仿佛不服时令草木自荣衰的命运安排，极力争取逗留，像在等待什么，硬是捱到了寒冬时节才彻底落了下来。我不是不感念的，草木为逸友，算来这盆荷也与我共度一个春夏秋冬了。春夏秋冬，如果不贪心的话，那也是很长的一段时光了，起码略胜有些人，却只陪了一个春！！
是了，这荷还是情人节那天他送给莉莉的礼物呢，碍于莉莉不喜欢花草，就暂时放在我处，不想放着放着就没有了归还的日期。不还就不还罢，我精心养着，不算太薄待它们，亦对得起花的旧主了。
谈起这花的旧主，我心也是怅怅的很，明日8点他便要离开这所学校，离开我们了。此刻他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在收拾东西，或是在与室友们依依话别。虽然平日里与他说的话并不多，最多的也只是帮他稍点好吃的给莉莉，仅此而已。只是彼此当了同事那样久，亦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如今要走了，终有些不舍的。
那，明早便去送送他罢，尽管向来不喜欢亦不擅长送别。备完课，在灯前发了一回呆，才息灯歇下了。
不知睡下多久，耳边总隐约略过几阵房门轻扣的声音，待细听来又好似窗漏风摇曳案头笔杆碰撞之声。是啊，今晚都放假了，谁还会来敲我的房门呢？这样略略一想，便歪头捂紧被窝睡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