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门的剑却没能够刺下去,他迅速收住了剑招。
他本来就没有用多少内力,因为他觉得,解决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用不着内力,所以,一下就收住了剑招。
他吃惊地望着张旭,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个对手。
小屋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外墙上是干透了的泥巴,虽然不是十分坚固,可是如果不用利刃,也是很难在上面划出痕迹的。更何况,张旭,用的只是一枝竹枝。他在墙上写了一个字,一个“剑”字。
西门不由自主上前抚摸那些深深的刻痕,他捡起张旭落在地上的半根竹枝,运内力在墙上划了一下,浅浅的一道印子,再用力,竹枝咯噔一声,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文弱书生,可以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张旭笑道:“书法和剑术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会写字的人,像王羲之,轻轻一挥已经入木三分了,不会写的人,就是用笔把纸戳烂了,还是写不好。所以,写字,不是力气大就可以的。剑术,其实也一样啊。”
西门长叹一声道:“难怪他们不屑与我比武,我连你都赢不了,更何况他们呢。”
张旭道:“那你也不必如此自谦。如果刚才你那一剑没有及时收回去的话,就是十个张旭也已经死透了,又怎还能在这里神气活现地对你说道呢?”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收招呢?如果我不收,或者我收不了,你岂不是死定了。”
“如果你收不了,那你还是一剑杀死蜀中三十六剑侠的人吗?如果你不收,那就说明我张旭看错了人,把你当成了君子,我要是这么没眼光,那还是死了的好啊,不然,即使侥幸没死,回去也得被我的兄弟们嘲笑死。”
“你的兄弟?”
“不错,我的结拜兄弟,想不想见见他们啊,我们约了在城南的悦来酒馆喝酒的,你一起来吧。我这个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好客,虽无易牙调鼎手,却有孟尝饱客心啊。”张旭拉着西门道:“走,走,走,喝酒是天底下头等的大事,要赶快,这种事,他们是从来都不等人的。”
西门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居然跟着张旭一起来到了酒馆。
酒馆里人声鼎沸。一个青年男子走上前来。“张兄,怎这般晚啊,要罚酒三杯啊。”他叫苏晋,也是个爱酒之人。
“好好好,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也罚得啊。”说着张旭丢下西门,和那苏晋一起入席了。
西门可不去凑这热闹,他挑了一张墙边的空桌坐下,这个位置,既可以看见从门口进来的人,又可以清楚地看到张旭他们。西门认为,既然张旭和裴旻、公孙大娘是好朋友,那么,今天的酒会,他们两人也很可能会来。坐在这儿,只要他们一来,自己就会立刻知道。
这些人喝起酒来果然豪放无匹,真是“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说来也是,“人生百年,把几多风月琴尊,等闲抛却;是人千古,问尔许英雄豪杰,哪个醒来”,能饮的时候,不如且醉。酒过三寻之后,张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适之、宗之、苏晋,诸位仁兄,我醉了,我要走了,去,去睡觉。”说罢,向几人拱了拱手,自顾自摇摇摆摆地往门口走去,顺手又拿走了一坛酒,走到西门身边的时候,瞟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便出了门。西门心中一惊,因为张旭凌厉的目光中哪有半点醉意,想到这里,西门起身追了上去。
北风呼啸,卷起片片雪花,偏僻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不,有一个人,张旭。他已经全然没有丝毫的醉意,因为他的脚下留下了一排整齐的脚印,他来到了一个荒烟蔓草的庙门口,昂头看了看上面的匾额,歪歪斜斜的破匾上,依稀可见五个大字:“燕三将军庙”。走进庙里,里面一片破败,一个满是灰尘的古怪神像摆在正前方。
突然,一阵阴风忽忽悠悠地吹来,一个鬼气森森的声音从神像嘴里响了起来:“非相非非相,无明无无明。相逐妄中出,明从暗里生。明通暗即合,妄绝相还清。能知寂灭乐,自然无色声。”藏在庙外的西门不觉感到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张旭究竟是何许神圣啊,居然敢到这种地方来。
张旭哈哈大笑道:“燕三郎,你长本事了,居然来吓唬我?”说着把手中的酒坛向神像砸去。
西门从窗棂缝往里看去,但见那泥塑的神像一跃而起,竟然变成了一个大活人,一把接住了酒坛,用牙齿咬掉了塞子,咕咕嘟嘟喝了一气。“啊,你今天来得可真晚。”
“没办法啊,今天去会了一个新朋友。”张旭一边说一边朝西门藏形匿影的地方望去,西门一惊,他自恃甚高,绝不相信张旭居然能发现他。
“会新朋友,就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不成?”
“怎么会忘了你啊,这不,事情一了,我就给你送酒来了。”
“给我送酒?是趁机自己先灌了一通吧,你看你,满嘴的酒气。”
张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换了话题:“嘿,说真的,小诗妖,你天天躲在这里吸收香火,究竟要多久才能成功炼形,大白天也能往街上走啊,我还想把你介绍给长安诗社的朋友呢。”
“快了,快了,下个月就可以了。门外的朋友,天寒地冻的,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共饮一杯如何。”
西门又是一愣,既然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再躲着不出就说不过去了,便现身出来。
张旭笑道:“你倒好,拿我的酒去做好人。”他指着西门道:“啊,对了,他叫西门。”
燕三郎道:“喔,你就是要和陆菊英决战的西门啊,我叫燕三郎,是个,是个诗妖。”
“诗妖?”西门疑惑了。
“是啊。”张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