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月光,照在石破天的脸上,照得他的脸竟然有了几分恐怖和狰狞。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他看了一眼余茜红出门去的背影,目送着自己的桃夭新妇,走进别人的婚房。是的,其实,他今晚一直都没有睡着过,有好几次他都想跳起来说:“不要走了,留下来吧。”可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人,总是自私的动物。
青石板的地面上,洒着余茜红的泪。摇摇欲坠的,其实也不只是余茜红的泪,还有石破天残存的世界。
西风高唱着离别的歌谣,可他们两人,却都假装听不见。
在这个寂寞的夜晚,同样无眠的,还有公孙望禺。他就在他的望禺谷中,等着他的新娘来到他的面前。所有人都睡着了,就连树上的秋蝉也已经昏昏欲睡,可是,他依然清醒着,他有一种预感,今晚,他心爱的女子会投入他的怀抱。
果然,当睡眼惺忪的家奴来报,说有一个叫余茜红的女子求见的时候,他兴奋得不知所以,连忙令人把她请进来。
余茜红挺立在公孙望禺的面前,冷冷地说:“你的目的,达到了。”
公孙望禺有些愧疚地看着余茜红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做得很过分,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是一个什么人,我是人人尊敬的武林盟主,可是,我愿意为了你,去做让世人所不齿的事情,就算因此身败名裂,我也在所不惜,难道这都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爱吗?”
余茜红叹息道:“你对我的爱,我感受到了,只可惜,你用错了方式,我消受不起。”
“其实,我的目的不只是这样,我想让你看清楚,你所深爱的石破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小人。我敢保证,是他求你,让你来嫁给我,好换取解药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公孙望禺恨得咬牙切齿。
“不,你错了,不是他让我来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余茜红的牙齿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含着泪说:“如果我答应嫁给你,你是不是就会给石大哥解药?”
“解药?”公孙望禺哈哈大笑道:“不,那飞镖上,根本就没有毒。”
余茜红愣了一下,吃惊地望着公孙望禺道:“你说什么?没有毒?”
“是的,那上面只有一些普通的蒙汗药而已,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中毒而昏迷,只是睡着了而已,药性过了之后,他自然就没事了。”公孙望禺出神地看着余茜红道:“茜红,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喜欢的人,我怎么忍心真的去伤害他,让你难受呢?如果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不想让你嫁给我来换取解药的话,他非但死不了,而且,我还会默默地祝福你们两个,从此,把你彻底地忘记,说不定,还会收石破天为徒,让他将来继承我的衣钵,做武林盟主。”
余茜红呆呆地看着公孙望禺,连哭泣都忘却了。
“只可惜,他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公孙望禺说着,猛地用手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坚硬的红木,居然被拍得粉碎。
“哐当”一声,门外传来瓷器坠地的清脆声音。
两人向门外望去,只见公孙玉萼浑身颤抖地站在门口,地上是已经砸碎了的瓷碗,银耳羹洒得满地都是。
“玉萼。”公孙望禺丝毫都不吃惊,这番话,他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叹气道:“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么,那个男人的丑恶面目,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劝你,这门婚事,你还是别再考虑了,嫁给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公孙玉萼的眼泪喷涌出来,她夺门而出。
“唉。”身后传来公孙望禺的叹息声,他知道女儿的性格,他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傻事,他知道,女儿是有分寸的。
回转头来,公孙望禺对余茜红说:“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我不想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不想让你因为受到了胁迫而嫁给我。”
可是,余茜红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嫁给你,心甘情愿。”
公孙望禺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脸上丝毫都没有流露出来,他相信,这个女人,他已经征服了。
石破天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野地里,他的内心异常痛苦,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毒发而亡,痛苦地死去,和公孙玉萼的婚事,也已经完全吹了,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刚才,他和公孙望禺约见在竹林中,问他要解药,他说:“岳父大人,您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是不是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啊。”
公孙望禺却冷冷地说:“岳父大人?谁是你的岳父啊?”
“岳父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玉萼和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这门婚事,已经取消了。”
“你!”石破天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道:“那,解药总该给我吧。”
“解药?”公孙望禺哈哈大笑道:“你这种人,就该让你毒发身亡,让你的肌肤一丝丝地裂开,让你的肌肉一片片地腐烂,让你的骨头一寸寸地断裂……”
石破天几乎绝望了,他听着公孙望禺一个字一个字地给自己解释着毒发后的惨状,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公孙望禺的面前,带着哭腔道:“求您了,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公孙望禺冷笑一声道:“越是贪生怕死的人,越是没有资格继续活着。”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石破天一个人,徒然地在泥地里哀嚎。
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石破天擦干了眼泪,缓缓地站起身来,茫无目的地一个人走着,走着,走到了无垠的旷野中。
在这段时间中,他想了很多东西,就像一个垂死的人,在临死前回忆自己的前半生一样。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个滥赌鬼,那个酒鬼,他的一生,都是被这个人害的,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教过自己武功,他算个什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