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看陈勇已经完全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但其实他内心是很孤独寂寞的。他不但渴望来自成人的关爱,而且尤其渴望得到友谊。虽然他品德优秀,学习成绩优异,但由于他衣着寒酸,加上有一个坐牢的父亲,因此,许多童年的伙伴和同学都不愿意接近他。他们见了他像见了瘟神似的,纷纷避之则吉,有些甚至还当着面嘲笑他。面对着伙伴们和同学们的冷嘲热讽,陈勇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可火山始终也会有爆发的时候。
这一天,邻居陈强又三翻四次出言讥讽陈勇是一个有爹生无娘教的野孩子,还讽刺他有一个坐大牢的爸爸。陈勇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从地上拿起一块砖头,啪的一声把小强的脑袋砸了一个洞。小强的父母闻讯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用绳子把陈勇绑了起来,拳打脚踢地来了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还恶语相向:“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打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面对着邻居的毒打,陈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忍受着,怎么也不肯向陈强低头认错。幸好邻居纷纷加入劝说的行列,他们说:“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你家陈强也有错,还是放过他吧!”在邻居们的劝说下,鼻青脸肿的陈勇才得以死里逃生。此时,陈勇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报仇。于是,一颗仇恨的种子便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
初二这一年,班里要举行班干部的评选,班主任十份欣赏陈勇品学兼优,自强不息的精神,认为他是一块当班长的好材料。于是,便打算推举陈勇作为班长的候选人。谁知几个对班长一职虎视眈眈的男同学竟然带头煽动同学们反对老师的提议。他们对陈勇发起了猛烈的人身攻击,他们挖地三尺,把陈勇的伤疤全部揭露在同学们面前。他们一致认为:当班长一定要身家清白的人才能当(当官还要政审呢),陈勇的爸爸是盗窃犯,还在监狱里坐大牢。如果让坐大牢的犯人的儿子当班长,对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他们坚决反对。在他们的起哄下,许多同学都投了反对票,陈勇落选了。其实,陈勇也不想当班长,但被同学们当众揭伤疤,他感到无地自容,脆弱的自尊心又受到了一次残酷的打击,他恨不得从地上找道裂缝钻进去。
面对同学们的故意疏远,陈勇甚至想过退学算了。可一想到自己那么辛苦才有了读书的机会,加上他实在太爱读书了,于是,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回到学校,他从来不找同学说话,只顾着埋头读书,从学习寻找乐趣。因此,他的成绩更加突飞猛进。可偏偏就在这时,却有几个初三的学生盯上了他,愿意和他交朋友。
这天,当陈勇独自一人走在放学路上的时候,突然,有三个男孩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留着短头发的男孩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陈勇,我叫李光,是三(4)班的学生,这两个是我的朋友,都是读初三,他叫张海,他叫黄锋。我们想和你交个朋友。”陈勇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们,有什么好交朋友的。”李光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们知道你学习厉害,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其实,家里有个坐牢的父亲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几个的父亲不也是坐着大牢吗?我们不照样成了朋友。他们不和你交朋友,我们和你交。”陈勇本来不想理睬他们,但一听到他们的父亲也坐牢了,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于是,他有点好奇地问道:“你们的爸爸是怎么坐牢的吗?”于是,他们有了共同的话题,便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原来,李光是官二代,可爸爸却因为贪污坐牢了;张海的爸爸是由于诈骗入狱的;黄锋的爸爸也是盗窃犯。听完他们的介绍后,陈勇在心里不再抗拒他们了,反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正是这几个半路上杀出的朋友,差点把陈勇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从认识了这几个朋友后,陈勇的家变得热闹起来。每天放学后,李光都带着张海、黄锋来到陈勇的家。他们每次过来都带来很多的零食,在陈勇家里开起了大食会。他们还帮陈勇耕田种地,喂鸡喂鸭,打扫卫生。很快,他们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们几个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却很讲义气,出手阔绰。除了经常在陈勇家聚会外,他们还常常请陈勇到外面溜冰、打桌球、吃东西。有时玩得高兴,甚至还在陈勇家留宿,彻夜不归。陈勇有了他们三个人的陪同,生活多了许多色彩。
可陈勇也慢慢发现了他们一些不良的习惯,就是他们爱抽烟、喝酒。他们经常拿着香烟和啤酒到陈勇家。刚开始,陈勇对学生抽烟、饮酒非常反感,尤其对饮酒更是深恶痛绝,因为他尝试过爸爸饮醉后挨打的滋味。因此,陈勇甚至还想与他们断绝来往。但想到自己很难得有几个朋友,于是,他只是提醒他们中学生不要抽烟、喝酒。但他们却反而劝陈勇也来尝一尝。他们经常说:烟酒是好东西。饭后一支烟,胜过做神仙;饭前一杯酒,烦恼绕路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在他们反复劝说下,陈勇也开始忍不住浅尝轻试,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渐渐也爱上了喝酒和抽烟。每当思念亲人的时候,陈勇便借酒来消愁,果然减少了许多的烦恼。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李光他们的影响下,陈勇的思想变得复杂起来,不再像原来那么单纯了。他开始变得有点懒散、消极了。他认为自己反正读完初三就读不下去了,何苦读得那么辛苦呢?不如像李光他们那样及时行乐,得过且过,这样的日子多么洒脱自在。于是,他变得不再那么勤奋学习了,上课开起了小差,作业也变得马虎起来。老师感到陈勇的变化后,耐心与他谈了几次话,可陈勇还是当成了耳边风,因此,他的学习成绩有了明显的下滑。除了学习态度发生转变外,陈勇的生活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常常一睡便是大半天,他的田地和菜园渐渐长满了杂草也懒得动一下。伯伯和村长见陈勇终日只顾着玩,不务下业,便提醒他注意管理好田地。但陈勇表面上答应,行动上依然是我行我素。
陈勇自从和李光他们整天混在一起后,家里的开支自然大了起来。他不但每个月早早花光了低保金和贫困生补助款,甚至还把家里的粮食都全拿出去卖了。可李光他们总是劝他不要担心,他们有的是钱。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每次眼看陈勇就要弹尽粮绝的时候,都会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叠钱给他。可当陈勇问他们钱是怎么来的时候,他们刚开始还说是家里给的,后来,终于向陈勇公开了真相。原来,他们竟干起了盗窃自行车的勾当。李光还绘声绘色地讲起了盗窃自行车的经过。
学校有很多同学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车辆都是停放在学校的停车棚里,平时没有人看管。而且那么多的自行放在一起,浑水摸鱼推走几辆也是不能发觉的。李光便和张海、黄锋商量偷自行车。李光说:“学校有那么多的自行车,干脆我们去偷它几辆。”
张海说:“好是好,可是自行车都上了锁的,我们怎么打开它。”
黄锋说:“那些锁都是装装样子,只要一把镙丝刀就搞掂。”说完还亲自作了示范。
张海说:“我们把车卖给谁?”
李光说:“我认识一个专门收黑车的人!”
张海还是有点担心地说道:如果被捉住了,我们会被开除的。”
李光不耐烦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谨慎点肯定会没事的。再说,如果被捉住了,我们可以说是推错了自行车。即使被开除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像我们这样的成绩,难道还会考上高中吗?”
于是,他们开始分工合作,先派张海去观察情况,另外两个见机行事。看见把风的人挥手示意后,李光和黄锋便迅速行动,他们看准了那些新的自行车入手,拿出准备好工具,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车锁,然后镇定自若地把自行车骑出了校外。李光找到那个专门收黑车的人,把自行顺利地卖了出去。就这样,他们一次次地作案得手,很快便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看着手上的钞票,他们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
听了他们的讲述,陈勇有点担忧地说道:“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给人抓住了,我们要坐牢的。”李光不屑一顾地说:“偷辆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未成年,大不了教育一下就算了。何况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干这个,比你耕田种地来钱快多了。”在他们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的劝说下,陈勇最终也加入了他们的盗窃团伙。
就这样,他们没有钱就去偷车,有了钱便去花天酒地。除了吃喝外,李光还像模像样地追起了女同学。由于他人长得高大英俊,又有一副好口才,因此,他还颇得女同学的喜欢。可他却十分地花心,今天和这个好上一段时间,明天又要换对象了。有一次,竟为了争女朋友而大打出手,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他看上了一个有了男朋友的女孩子李梅,不管他使出怎么样的手段,对方就是不肯理他。他一气之下,便找陈勇他们几个商量:“兄弟们,有人和我争女朋友,你们说我该怎么办?”那几个死党异口同声地说:“揍他!”于是,他们便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这天,李梅和男朋友在校园的林荫道下散步,李光的几个死党看看四下无人,便蹿了出来,流里流气地对陈梅说:“美女,拍拖啊!”陈梅不理他们,拉起男朋友的手便想走。他们几个立即拦住了去路。陈梅的男朋友生气,便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陈勇他们哈哈大笑道:“我想和你的女朋友聊聊天!”
李梅的男朋友怒了,便想上前推开他们。他们几个人一起对他进行拳打脚踢。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他们打得趴在了地上。李梅被吓得哭了起来,她苦苦地哀求他们不要再打了。就是这时候,李光站了出来。他假装不认识地大声地对他们几个死党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陈勇他们的几个死党便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道:“靓仔,想英雄救美吗?”李光说道:“是又怎么样?”
于是使出混身本领,把这几个“流氓”打得落荒而逃。
本来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英雄救美大戏。可就在李梅想感谢李光的时候。他的男朋友气愤地说道:“你别装模作样了,我见到你们经常在一起玩,你们是在演戏!”
见西洋镜被拆穿了,李光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随着偷车的技术越来越娴熟,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李光他们不满足于偷校内的自行车,开始把目光盯向社会上的车辆。他们像猎犬似的不停地在外面转来转去,只要看中合适的车辆,他们便选择合适的时机进行下手。每次作案得手后,他们便去胡吃海喝。
有一次深夜时分,他们又出来作案。这次,他们看中了一个小区内停放的自行车。于是,他们便乘保安员睡着的时机,偷偷溜了进去。当他们熟练地打开几辆自行车准备骑走的时候,突然被小区的保安员发现了。保安员大声地呼喝道:“谁?想干什么?”他们看事情败露了,便丢下自行车往外面跑。保安员跟着追了出去。跑着跑着,他们回头发现保安员只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于是便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们不再跑了,反过来迎着保安员冲了过去。那保安员见几个年轻小伙向自己冲过来,心里一惊,想到自己一个人寡不敌众,于是掉转头便往回跑。小偷反而把捉他们的人追得落荒而逃,这可谓是前无古人的荒唐事。追了一会,他们看消除了危险,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有一天,陈勇和李光他们几个在家里喝醉了酒后,陈勇便把心里埋藏着的仇恨说了出来。他说:“我们村里的陈强经常辱骂我,有一次,他的爸爸妈妈还把我打得半死,此仇不报非君子。哥们,你们有没有办法帮我报仇?”李光一听,哈哈大笑道:“这个容易,我们干脆把他们家一窝端了,趁机找点零花钱。”
于是,他们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看准了陈强一家人去了走亲戚,翻围墙进入了陈强家。他们进了家里,便开始翻箱倒柜,把家里的钱以及值钱的金银首饰全部搜刮一空。临走时,陈勇还觉得不够解恨,把家里所有的电器和家具全部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家里庆祝。
过了几天,他们还选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趁陈强一个人的时候,李光他们三个人还蒙着面狠狠教训了陈强一顿。把陈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这还不算,他们几个还乘人不备,偷偷在陈强家的鱼塘里下了毒药。看着陈强爸爸妈妈对着满池塘死鱼号啕大哭的样子,陈勇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眼看大仇得报,陈勇开心得大醉了一场。
就这样,原本勤劳善良的陈勇,在李光的教唆下开始变得堕落沉沦了。许多村民们都摇头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是没有人管,没有人疼的野孩子。
正所谓“上得山多终遇虎”。他们肆无忌惮的疯狂行为,终于露出了马脚,最终被公安机关一网成擒。当陈勇被民警带回派出所时,面对着他们疯狂偷盗和报复行为,民警没有高声地指责他,而是平静地问了他一句:“你真的愿意就此沉沦下去吗?你觉得你过得真的开心吗?”这几个字如一声惊雷,把陈勇从罪恶和怒火的漩涡中拯救出来。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难道我真的要走爸爸的老路吗?难道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真的会让我开心吗?难道它真的能让我平息心中的怒火吗?一连串的拷问如潮水般冲击着陈勇燃烧着的幼小心灵。原来,偷盗与复仇并不能让自己得到快乐,只有走正道,放下仇恨才能得到心灵的解脱。这一刻,经历过心灵洗礼的陈勇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最后,他主动交代了作案的经过。由于他未满十六岁,加上认罪态度好,将功补过,陈勇被派出所拘留了几天后便放了出来。走出派出所的一刹那,他觉得太阳从来没有如此美好过。
回到家的陈勇,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到陈强家主动承认了错误,并保证想办法赔偿他们的损失。陈强的父母也被陈勇的真诚感动了,最终原谅了他。他又重新拿起了锄头,使丢荒的菜园子重新焕发出生机。他彻底和李光他们斩断关系,坚决不与他们来往。他重新把精力放到学习上,成绩马上有了质的飞跃。这个曾经误入歧途了少年终于彻底醒悟了。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善良的村民们又重新敞开胸怀接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