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道教主自然没有教过陆菊英这些,那是她看范沧海出招的时候跟着学会的,日光道教主没有说错,陆菊英的确是一个练武的奇才。
“只可惜,和我相比,还是差了很多。”日光道教主露出了诡异的一笑,手在空中一挥,一道白光向着陆菊英袭来,竟然让她感到呼吸间有一种疼痛之感,她隐感不祥,伸手在胸前一摸,胸口竟然鲜血一片,她摸出了一块已经碎开的玉佩,那是日光令,她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日光道教主。
日光道教主冷声说道:“没有想到吧,这就是我的绝招,就算你变得比欧阳青风还厉害,我也不怕。我给你的日光令,其实不是普通的玉石,那中间镶嵌着一块琥珀,琥珀里有一只冬眠的蛊虫。”
“你,你竟然如此卑鄙。” 陆菊英捂着胸口,坐倒在地上,眼神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
“哈哈哈,太好了,从今天起,我就又可以重新站在世人的面前,让他们知道不敬我日光道的后果了。”日光道教主大声狂笑。
然而,就在此时绿荫中却传来了一声朗月般的喝声:“有我在,你不会如愿的。”范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凌空飞来,落在了陆菊英的面前,他将陆菊英搀扶起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真是调皮,竟然跑到了这里来。”说话间,琴中剑已经抖手刺出,剑尖上发出了一种类似鸾凤的声音,他的面前荡漾开几朵剑花,在斑驳的日光下,剑花灿烂夺目。
日光道教主手一抬,一道强烈的光芒从手中绽放,好像玉龙一般向着范沧海袭来,向着他胸前穴位刺去,可是范沧海却一抬手,玉龙在他的面前炸开,范沧海的剑尖一点,几点亮光反向向着日光道教主飞去。
“啊!”日光道教主大叫了几声,他捂住了双眼。
林子外传来了叫喊声和脚步声,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将日光道的人都包围在中间。
“你们逃不掉了,赎罪吧。”范沧海淡淡地说着。
陆菊英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沉声道:“给我十天时间,十天后,我会到官衙投案的。”
“你还要去找欧阳青风吗?你觉得,你这个状态,能够杀得了他吗?”范沧海沉声说道。
“就算杀不了他,难道我还不能被他杀吗?” 陆菊英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我要找三个人报仇,欧阳青风、日光道教主,还有一个,就是我自己。”她说着举起了双手,细细地端详着:“因为,就是这双手,将我的相公杀死的,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范沧海倒退了一步,旋即又摇摇头道:“死者已逝,活着的人,应该珍惜生命。”他一闪身,拦在了陆菊英的面前。
“别拦着我,否则,我会连你也一起杀的。” 陆菊英用颤抖的手举起了剑。
可是,范沧海却一步都没有挪,用行动告诉陆菊英自己的选择。
陆菊英一狠心,手突然向前一送,剑光闪动间,血花迸射了出来,绽放在陆菊英的眼前。
“你,你怎么不躲?” 陆菊英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猜,如果我这样的话,你就会留下来了。”范沧海用颤抖的手扶住了陆菊英的剑刃。
“不,对不起,你长得再像他,你也不是他。” 陆菊英的眼中落下泪来:“没有谁能够改变我的心意。”她说着猛地抽出了长剑,向林子外飞奔而去。
“大人。”一个捕快上前来扶住了范沧海,范沧海的眼中泛出一丝迷离,旋即说道:“想办法拦住她。”说完这句话,他便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呼吸。
区区几个捕快怎么可能拦住陆菊英,虽然她已经身受重伤,但是,她却依然还是来到了昆仑山顶。
昆仑山顶,冰雪映月生辉,月光下有一朵白色的小花绽放,月光花。一个白衣男子坐在花边,出神地看着它。在这一刻,他的心已经完全被这一朵花所占据,这朵花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美丽绝伦。
“那只是一朵普通的花。” 陆菊英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欧阳青风回过头来,淡然一笑。
陆菊英微微一愣,她突然发现欧阳青风和欧阳天木长得真的很像,只是,欧阳青风的眼睛里少了欧阳天木的那种狡黠。
“你看这里多好啊!‘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当我看见这朵小花的时候,我便感到人世间一切的尔虞我诈,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宁静得只剩下了月光。”欧阳青风淡然一笑,突然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黑血,他看着陆菊英那惊愕的眼神道:“我听属下报告说,你是来杀我的,是吗?不过,你可以不用费心了,因为,我活不过今晚了。就好像这朵小白花一样,明天一早,我就会凋零。”
“你?”陆菊英是一心想来求死的,但是却想不到害了相公的仇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她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兴奋。“你杀了我的丈夫,他不是坏人,他不该死的。”
“我知道,他是为了劫富济贫,但是,既然国有法度,那就是要遵守的,若人人都以武乱禁,那么,国将不国,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有违国法,就是不对的。”
“这?”陆菊英被欧阳青风这么一说,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想透了很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
“我从小就生了这病,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我的爹娘才不要我,将我遗弃在江边。”欧阳青风淡然一笑,脸上却没有半点埋怨之色:“想动手的话,我成全你。”他说着倒持太阿,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陆菊英,又继续说道:“我很尊敬师父的,因为他救了我,养大了我,还教我武艺,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我不愿意看着他一直错下去,所以才对他出手的。趁着我还没死,我必须阻止他错下去。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陆菊英缓缓地举起了手,她的掌心中有一道光芒,那光芒旋即化成了满天淡淡的烟花,在空中灿烂开放,然后消失,每一道光,都带着高绝的寂寞,仿佛来自天外。一声脆响,陆菊英的剑落在了地上,在这个瞬间,她释然了,死,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死,根本就算不得是一个办法。
只有活着,才有光明。
他们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是亘古以来就伫立在山顶的两块顽石,他看月光花,她看他,月光,看着他们两个。
终于,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一道日光突破了黑暗,似乎是受到了上天的感召一般,那月光花在这个瞬间凋零了,而与此同时,欧阳青风的身子也缓缓地倒下。
在这个瞬间,陆菊英看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有一个胎记,蝴蝶形的胎记。原来他竟然是他们的孩子,可是,他的父亲却要杀他,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陆菊英怅然抬起头,看向了天边,口中喃喃道:“湄仙子,你看见了吗?我找到你的儿子了。你们,很快就要团聚了。”
陆菊英看着欧阳青风那单薄的身子,他仿佛是一个月下微醉的书生,用月光酿出了飞龙舞凤的书法;他仿佛是一个山中行吟的诗人,手挥五弦,激荡出万世传诵的诗篇。他的心中怀有天下,可是,她的心中却只有她的相公。
陆菊英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心中暗道:人,总还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我已经伤害了我的丈夫,难道,我还要再伤害另一个关心我的人吗?范沧海,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在她最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不是将她看作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是看作人生中唯一的知己。和他站在一起,便如同沐浴在阳光中。
相公,你会原谅我的,是吗?我知道,你和他一样,不管我做了多少错事,你都会站在我这边。这一回,该轮到我为别人做些事情了,我要站在他的身边,不让他再受到半点伤害。当然,再次之前,我要勇敢面对自己犯过的错,赎罪。
想到这里,陆菊英迈着蹒跚的步伐,微笑着走进了阳光里。
她想要改变这一切,但是已经不可能了,范沧海一死,天下武林都以陆菊英为敌,陆菊英知道,她能够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只有当好日光道教主,成为天下第一。相公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她要为了相公而好好地活着。
就这样,陆菊英活了下去,而且还将日光道发扬光大,然而她却知道,总有一天,自己的对手会来的,或许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