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上车。”一位侍从为她掀起车帘。
宋柯心中冷笑了一声,这是得了明德授意,现在就对她改了称呼。不过,她同样有后招。她回头对红朵点了点头,说:“你且在这里等着。”
马车上安静得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异邦进贡的香料在炉中焚烧,轻烟如梦,萦绕不断。宋柯嗅了嗅,主动开口打破这寂静。
“殿下,罪人已死,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明德志得意满,说:“自然要为姑娘觅一个好去处。”他对宋柯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侧。
宋柯从善如流,移到了明德的身侧,和他并排坐着。
“但我不喜居于后宅。”
明德眼中流露出危险的意味,他抓起宋柯的手,将她的身躯拉近自己,道:“现在由不得你。你别无选择。”
宋柯坐正身体,另一只手掰开明德的手,笑盈盈地说:“选择,我自然是有的。现在怕是殿下你没得选。”
她说话的语调甜美温和,眼神动人,动作轻柔地拂了一把明德的头发,像是在轻轻抚摸她曾经的爱宠。
“你什么意思?”明德不明所以,急促问道。
宋柯摊开手心。手心之上赫然是几缕黑色的头发。
她微微一吹,几丝头发便飘落了下来,跌落到马车的地毯上。
“殿下的头发甚美,乌黑光泽。”
明德显然疑惑加重,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头微微一偏,明黄色的衣肩处,竟也有几丝黑发。
“你搞什么把戏?”
宋柯坐到了明德对面,说道:“老把戏而已。殿下,你中毒了。”
明德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慌,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
“掉几根头发而已,你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他将肩头的落发拂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先是落发,头发落尽时,再是皮肤溃烂,接下来便是吐血,血吐尽之日便是死亡之时。殿下如果不放在心上,可以拭目以待。”宋柯同样漫不经心地说道。
“呀,又落发了!”她故意惊叫着,指着一大缕落下的头发。
又一缕头发落地,明德脸上青红交加,又恼又怒。
“在湖畔时,你便在酒中下了毒?”他质问。
宋柯点头:“还要多谢殿下给我机会。”
“来人!”明德大喝一声,同时从坐垫之下抽出一把长剑指向了宋柯。
“殿下!何事?”陈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把塔布刁民给我看好了!去请为名大师来!”
为名大师?可是钱为名?陈子渊的师兄居然在明德府上?
宋柯心里微动,这一切似乎终于连点成画。
她坐直身体,尽量靠着车壁,有点担心明德手抖伤了自己。
“陈小侯爷,你动作轻点。”
陈远蹬上马车后,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也不多问,就将宋柯双手反绑起来。
不一会儿,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老僧拜见殿下。”
车帘又掀起,一道人影弯腰钻进马车。宋柯快速打量了一眼来人,老和尚估摸着五十多岁,穿着半旧的僧衣,胡须发白,面露老态,身体也有几分佝偻。
他请安之后,立即给明德搭脉。看那架势有几分大师的风范。
“如何?”明德问。
为名大师不语,闭目继续感受明德的脉细。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捋了一把胡子,沉吟道:“脉搏时而迟缓,时而急促,时而如波涛汹涌,时而又细小如线。”
宋柯虽没太听懂,但从他们的神情上也懂了几分。她母亲昆茵女王早些年对塔布草药颇有研究,制出不少秘药,各有用途。大盛人自诩天朝上邦,自是很少有人会钻研塔布医药,难倒大盛的神医也在情理之中。
“什么意思?”陈远道。
“殿下怕是中毒了。”为名大师语气低沉。
“那快给殿下解毒。”
为名大师摇头,道:“老僧此时尚不知晓是何种毒物造成这般古怪脉象,故而...”
明德脸色阴沉,猛拍了一下桌案,怒斥:“废物!”
”殿下莫急,给老僧几日时间钻研......”为民大师道。
“退下。”明德怒道。
“你,快把解药交出来。”他突然看向宋柯,眼中怒火大盛。
宋柯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害殿下性命,只想换取我的自由身。”
”这是我母亲传下来的塔布秘药,一般只有谋反的贵族才配得到一颗。解药只有我的母亲和我知道,就连我的姐姐也不知道。“
”你要什么条件?“
”这解药需要十种药物配置,用量顺序都十分讲究。还请殿下为我准备三匹快马,十只信鸽,每天太阳落山之时,我便放一只信鸽飞回京城,信鸽自然会携带一味药物。十天之后,殿下得了解药,而我也得了自由,返回塔布。“
宋柯说完,注视着明德等人的神色。
明德眼神变换几番,终于说道:“本王允你。”
陈远若有所思,此时想劝住明德,道:“殿下,还是让神医再.....”
明德瞥了一眼他,道:“按我说得办。”
不到半个时辰,快马、信鸽准备齐全。
宋柯飞身上马,同红朵、达尔多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出了京城,赶往塔布。
夜幕降临。
乱葬岗。阴风阵阵,寒鸦呜呜,野火点点,更显凄惨。
小土包林立,那都是无名也坟,地上散落着些没有烧尽的黄纸、蜡烛。稍稍一转头,就能看到无数破草席堆到一起,不经意间还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白骨死尸。没有风,也能闻到腐烂气味。
一名年轻男子”呜呜“哭泣,声音在夜空流转,格外叫人心头发怵。
”殿下,你死得好惨啊,都怪那妖女害了你。“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帮你报仇....呜呜呜”
“殿下,可怜的殿下,来世投个好人家吧....呜呜呜...”
“舅老爷说要等陛下给你平反了,才能葬到祖坟里去,我可怜的殿下,就只能先在这里做个孤魂野鬼了。”
林正跪倒在泥地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哭诉,好不悲惨。
“喵呜...喵呜...”忽然,凄厉的猫叫声划破天际。
林正浑身发抖,左右环视了一圈。他颤颤巍巍地对着面前的平地拜了拜,慌慌张张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