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王浩说到做到，不换思想就换人！
但换人不是一句话的事，比如那个啤酒厂的老厂长。老厂长确实老了，多次酒后嘟囔：“啤酒竞争这么激烈，有长野的市场就不错了，足够吃喝了。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净让人惦记着，说不定那天就出事了。”据说，儿子跟他听过许多次改革的建议，包括扩大投资、改进包装、增加新品种等，老厂长基本都是断然拒绝：“干那干嘛，有吃的喝的就行了。这个厂就是你爹我和几个哥们承包，从国有企业改制来的。后来，你爹我贷款购买了那几个哥们的股份，变成了我们的私家企业。你们小孩子，别整天整那些花花词。过几年，把厂交给你，你想咋整咋整，只有有你爹的啤酒喝就行。”老厂长说归说，丝毫看不出交权的迹象，从沿海等地考察学习一圈回来也没有。王浩等不及了。
县里人大代表换届，王浩提议老厂长当人大代表，但有一个条件：必须卸任厂长！老厂长开始还恋恋不舍：“当了几十年啤酒厂厂长了，当什么代表啊，干几年回家歇着行了。”王浩把他叫到办公室，和风细雨的劝导：“人大代表一种职务，更是一种荣誉。要说，现在一般不允许照顾的，你是长野的老人了，又搞企业多年，有威信，年纪逐渐大了，也是一种休息吧。”老厂长明白了王浩的意思，就提出：“交权可以，就得让我儿子接任。”王浩怕让他儿子接任，老厂长还能施加“阻碍”，就提出：“现在都实行职业经理人了，你或者你儿子挂董事长的名，经理公开招聘吧。”王浩想一步到位，但老厂长表示，宁愿不当人大代表，也得儿子掌握实权。王浩想，外国人都说中国人“富不过三代”，就是这种“父子相传”的习惯造成的。但这是在中国，要改变传统难于上青天，再说，民营企业不能硬加干涉，况且毕竟是两个时代的人，儿子的想法、做法肯定有创新，并且见过老厂长的儿子，初步印象还不错，就答应了。陈晓明事后对王浩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步一步来吧。能把老厂长挪开就是胜利。”
老厂长的儿子真不含糊，上任伊始就提出把啤酒厂搬到长野聚集区，力争成为第一家进去的企业！
王浩率领大家学习考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确定了长野聚集区的方案，决定在县城东边，建在高速路口，兴建1000多亩地的聚集区。有人有异议：“是不是面积太大了？”王浩斩钉截铁：“就是要搞大的，后来居上，走到几个县的前面。”1000多亩，接近一半是荒地，另一半从农民手里征地。产业聚集区酝酿几年了，农民早就有心理准备，且很多都在外打工，涉及的几个村基本是“空心村”，都不指望土地吃饭，所以征地还是比较顺利的，包括所有费用，就几万元一亩。很快，长野产业聚集区的大牌匾就挂了起来，“三通一平”迅速施工，几个月后，标准化厂房就成排成行了。王浩要求，县城需要搬迁的企业、新招商的企业必须进产业聚集区。
啤酒厂的搬迁不是一帆风顺。王浩估计的没错，老厂长退而不休，对搬迁持异议：“建新厂，得几千万，哪有那么多钱啊。就是银行贷款，不也得企业背包袱吗？不就是家里的包袱吗？”和儿子大吵大闹，甚至以“脱离父子关系”相威胁。王浩提出了新建议，招聘外地客商投资。儿子果然很开通，一点就透，为防老厂长再作梗，干脆把老父亲送到海京姐姐那里。姐姐大学毕业落户到了海京，已经成立了家庭。弟弟和姐姐交了底，姐姐也劝父亲不当拦路虎：“爹，你不看看，今天什么年代了，脑子还转不过弯。弟弟就能成心把厂子搞垮吗，我看会越来越好。”并亲自驾车来接父亲。老厂长眼不见心不烦，落个清静，临走连人大代表也辞了，无可奈何说：“你们搞吧，挡也挡不住了，就这样吧。今后老了，叶落归根就行了。”
王浩这个提议有的放矢。他带领陈晓明等县里一帮人到广东招商，认识后来给他买别墅的老板，两人一见如故，很谈得来。王浩动员他到长野投资。老板实话实说：“我是搞房地产的，海南、北京、上海等都有项目，但大城市的项目越来越少，竞争日趋激烈，成本也水涨船高，正想往县里发展。我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吧。”
招商回来不久，老板就被王浩催着赶了过来。老板的眼光很毒，看中了产业聚集区对面的一大片荒地：“别看今天是荒地，几年后就是黄金地带，围着产业聚集区会形成县城新的发展中心。”当时，看中这块荒地的不止一人，县里的蒯经理等人也跃跃欲试，最后议定招标。老板害怕招标不上，找王浩拿主意，王浩借鸡下蛋：“只要你投资改造县里的啤酒厂，我就有说服大家的理由，保证让你招标成功。”广东人也精明，没有当场答应，而是几次深入企业座谈，了解情况，分析行情，还和老厂长的儿子跑到沿海有名的啤酒公司考察，最后确定投资后很快就能收回承包，搞好了还有红利，才答应下来。
王浩叫陈晓明和另外几个投标人商量，确保广东的老板招标成功。陈晓明招呼几位投标人吃了吨饭，酒过三巡，话就说开了：“这是县长的意思，人家答应投资改造啤酒厂，你们都发扬一下风格吧。”蒯经理几个人开始默不作声，最后，蒯经理站起来敬酒，对陈晓明说：“陈主任，我们不是不愿意，早也听到了点风声。只是请人做投标材料啊什么的都花了钱，让可以，总的有个说法吧。再说，那块地，每亩招标的合同标的和产业聚集区差不多，几年后就可以净赚几千万，当然，前期投资也很大。但谁都不傻。”陈晓明听了也有道理，就没有找王浩，直接找到了广东老板。老板一听，哈哈大笑：“各地都是这样了，有这种要求很正常，说吧，他们每人要多少钱，才保证我中标。”陈晓明又找了蒯经理几个人，几个人好像已经统一了口径：10万。广东老板也精明，开始讨价还价，最后议定8万元。老板说：“洒洒水了，不就30多万块钱吗。”后来，王浩也知道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潜规则有时能办大事。”
广东老板也没落下陈晓明，一个夜里，找到陈晓明的住处，塞给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估计在5万元左右，还套近乎：“陈主任，辛苦了，今后还要多关照呀。”说完，扭身就跑了。第二天，陈晓明就让司机把钱还了回去。老板找到王浩说这件事，王浩拍拍老板的肩：“哈哈，陈主任就那样，别介意。今后会关照你的。放心。”
但在招标的前夜，老板差点没能参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