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小云从地板上坐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秦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没事吧？没有摔到吧？”
卜小云摇摇头，“没事，没有摔到。你呢，没事吧？”
她本意是想关心秦帆，化解尴尬。可是，中国话的含义太过丰富。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秦帆反倒觉得她是不是在质问他的过失行为，甚至在她看来，是故意的冒失行为。
秦帆支支吾吾地说：“没事，你没事就好。”然后，站起身来，退到史密斯机的训练凳上。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但目光却丝毫没有触碰在一起，秦帆完全不敢抬头看卜小云。健身房散发着他们运动后释放的荷尔蒙，连空气都屏住呼吸。大概过了十分钟，卜小云打破沉静，问道：“还继续锻炼吗？”
“我不用了，”秦帆低着头，低声说，“今天该练的动作都练了。”
卜小云紧跟着说：“我也不用了，那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回到各自的卧室，一直到吃饭的时间，才在餐桌前见面。为了消除尴尬气氛，卜小云有话没话地找话说：“在地球上，你很少锻炼吧？”
“很少，除了跑跑步，基本不怎么锻炼。”秦帆一边嚼着煎土豆片一边说。
“难怪这么一锻炼，就看出效果了。”卜小云说。
“是吗？”秦帆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手臂被衣服遮住，哪里看得出肌肉的情况。
“这样哪里看得出来，”卜小云笑着说，“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应该有肱二头肌了吧。”
这句话明显说快了，完全收不回来，这么一说秦帆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气氛更尴尬了。
“哪里有，就多长了一点肉。”秦帆想含糊过去。
卜小云意识到自己正在给气氛点火，换一个放轻松的话题说：“我们好久没有喝酒了，要不今晚来一点。”
确实，两个人都不是好酒的人，自从第一次品尝土豆酒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酒缸。在地球上，秦帆偶尔也会突然有喝一小杯的冲动。听卜小云这么一说，便点头表示赞同，“好啊，确实好久没喝了。”
按照往常，端菜、拿碗筷等需要走动的事，都由秦帆包干。秦帆点头后，卜小云竟然马上站起身，抢着去厨房里倒酒。不一会功夫，她端着两大杯土豆酒回到餐桌前。
秦帆接过她递来的土豆酒，情不自禁地闻了闻，自顾自地抿了一小口，大声夸说：“好酒，清澈，清新，清香。”
“来，碰一下吧，庆祝我们还好好活着。”卜小云笑着举起酒杯，跟秦帆碰了一下杯，也喝了一小口。
秦帆碰过杯后，又喝了一大口。他的酒量好不到哪里去，一喝酒就脸红，马上变成了红脸关公。卜小云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同样也容易上脸。
秦帆吃了几口土豆丝，举起杯子回敬卜小云，“来，庆祝我们活得开心，开心最要紧。”
“嗯嗯，不仅好好活着，还活得很开心。”卜小云一边说一边和秦帆一起喝了一口。
两个人就这样就着土豆丝和土豆片，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不一会儿功夫酒杯里的酒就养不了金鱼了。卜小云自告奋勇地站起来，“你坐着，我去倒酒，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卜小云踉踉跄跄地走向厨房，过了一会儿从厨房里端着满满的两杯酒回到餐桌前。她把右手的一杯酒递给秦帆，“就这杯吧，我也不记得哪杯是你的，哪杯是我的了。不介意吧？”
秦帆接过卜小云递来的酒，举着酒杯伸向她，“来，再干一杯，今晚要喝得痛快。”
卜小云摇摇晃晃把酒杯伸向秦帆，“来，干杯。”
两个人碰了杯后，不再是小抿一口，卜小云喝了一大口，而秦帆喝的不比她少。卜小云坐到餐椅上，夹起一条土豆丝凑到眼前，哈哈笑说：“秦帆，你手艺真好，这土豆丝切得也太薄了吧。”
“厉害吧？”秦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算得上四星级厨师的手艺吧，没想到我还有这个天赋。”
卜小云把酒杯放下，竖起一个大拇指，“我说你是选错行了啊，要是去做厨师，活得多滋润，多舒坦啊，怎么说也不用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卜小云这话虽有所夸大，但也不是完全不真实。在智能机器人泛滥的时代，人工手艺越来越吃香，尤其是在吃方面，人具有机器无法比拟的神奇优势，特别是对无法完全量化的中国菜来说更是明显。
在机器刚开发出来后，人们会认为机器人做的什么东西都比人强得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纯手工打造的东西又被赋予了个性、稀缺和高贵这些属性，卖出了机器人生产同样产品的十倍、二十倍，甚至上千倍的价格。马克思有关商品价值来源于生产商品所需的劳动时间的理论再次占据上风。人就是这么怪异的生物，有人愿意为“纯手工”三个字支付大把的钞票，尽管它的质量和精细化程度大不如机器生产的产品。
“你怎么来了？海选得了第一名吗？”秦帆问。
“我也不知道，”卜小云摇摇头，“糊里糊涂就把我送来了，我的姐妹们都以为这次我要爆红了。没想到，她们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局。”说着，自己抿了一口酒，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们也没有猜错。”秦帆跟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微微一笑说：“现在在地球上，我们肯定是家喻户晓的名人，要是我们继续开直播的话，肯定可以长期霸占榜单。”
“是哦，”卜小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要是把今晚喝酒的事直播到网络上，肯定可以收到多得不能再多的火箭、游艇啊。”
“要不我们把网络连上，怎么样？”秦帆伸长脖子凑近卜小云的脸。
“这样他们不就知道我们还活着吗？”卜小云双眼迷离地看着秦帆。
“是啊，他们知道了，”秦帆声音低沉地说，“或许我们就不会那么孤独了。”说完，睁大眼睛看着卜小云，“怎么样，把网络跟地球连上吗？”
卜小云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好一阵子，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算了，还是不要跟他们联系了，大家会更伤心，更难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