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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莉真的来了,这说明她愿意跟我结婚。不过,我是从心眼里想让她做我的老婆吗?尽管我俩很投缘,说话也很投机,她能包容我的缺点。可是,她的长相不尽完美,没能让我体会到血脉贲张的感觉,我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我犹豫了。
父母急着抱孙子,同时也担心一事无成的我落得光棍的下场,况且我年龄也大了,相亲几次都失败了,有个很可爱的女人看上了我,我想怎样?袁小莉已经辞职了,她连劳保都不要了,而且几小时后就到青岛了,我还想怎样?
先谈着再说,谁能预料以后的事呢。如果上天注定她是我的老婆,这就是我俩的缘。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一段姻缘是几辈子修来的福,老婆不需要最美的,但必须合适的,听天由命吧。
这样一想,我叹了口气,溜溜达达地朝车站走去。
已是春天,吹面不寒杨柳风。公路、建筑、流水、石板桥……都沐浴在这暖暖的风里,似要醇醇睡去,路边的槐树已经发芽。
我正走着,手机响了——“陈耿,你在哪儿呢,我到了。”
“到了?你到哪里了?”济南到青岛少说也得六百多里,四个小时她就到了?汽车有这么快吗?
“到青岛车站了,还能到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听声音,袁小莉有些不乐意了。
“我……我马上就到。”我跑出半里地,手机又响了,自然还是袁小莉打来的,语声有了愠怒的味道:“陈耿,你到底在哪儿,是不是不在青岛?”
“宝贝,你稍等片刻,五分钟后我一准到。”我赶忙拦下一辆计程车。
六分钟后,我赶到了长途汽车站。踏进院子,就见到了角落里的袁小莉。她还是穿着深红的紧身羽绒服、黑马裤、长筒皮靴,身旁放着一个大皮箱和两个包裹。远远望去,她显得那么瘦弱,那么无助,我突然一阵心酸。
袁小莉脸色一喜,随即沉下脸,一句话也不说,目光转向别处。
“宝贝,对不起。我以为你还到不了,就一路走——我也没办法,路上堵车。”实话的力量在此刻是那么薄弱,我只得撒谎,又说,“你还没吃饭吧?”
“人生地不熟的,我去哪儿吃?”袁小莉怒气未消。
“这样吧,赶紧坐公交回去,我给你做……”我忽然发现袁小莉的神色很异样,便住了口。
袁小莉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那……打的怎样?”通过这几日的通话了解,我觉得袁小莉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我如此说,原拟她会说“算了吧,打的太贵了,钱要省着点花。”没想她却说:“嗯。”
来到我的住处,袁小莉就一屁股坐在床沿,还是不说一句话。我试探着问:“想吃点什么?”袁小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这儿有海螺吗?”
“海螺好吃吗?”我反问。
“好吃,一块钱一斤,红辣椒炒的,用牙签抠着吃,甭提多棒了!”袁小莉眼里闪动璀璨的光,想来她已消了气。
“海红肯定更好吃,因为价格比海螺贵。”
“海红是什么?”袁小莉问。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虽叫海红,但它的壳却是青黑色的,应该叫青口吧。”我说,“海红五块钱四斤。”
“那——太便宜,还是吃海螺吧。”
“哦。”我说,“宝贝,你上过小学吗?”
“我是初中毕业好不好,你瞧不起我?现在你就看不起我了,将来……”袁小莉目光一扫,笑着叫起来,“哟,你还自己做饭呀,你会炒菜?”
“我会煮菜。”我说。
“你真是的!”袁小莉撇撇嘴,“今天我来掌勺,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不会做饭,也没做过,还是你来吧,我负责吃。”
很快,我俩结伴去买了海红。我往锅里添上水,撒了盐,一会儿就煮熟了。袁小莉吃得那真叫一个欢,嘴巴根本没闲着,眨眼工夫,青口壳便堆成了山。
望着她那吃相,我暗暗自语:“我以为我就是吃货,没想我还不是真正的吃货。真正的吃货敢于挑战自己的胃,他们不是正在吃,就是正在去吃的路上。”
“亲爱的,你吃饱了?”袁小莉忽然抬起头。
“饱了。我不爱吃这个,我是肉食动物。”我又说,“海红你都这么爱吃,蛤蜊你肯定更爱吃。”
“蛤蜊贵吗?”袁小莉轻声问。
“不算贵,五块钱一斤。”
“还真是不贵,跟海红差不多,明天就吃蛤蜊。”
我无语了。不过,我也感到有些奇怪,直到现在,袁小莉也没提住宿的事,而天色就要黑了。她不说,但我不能装糊涂。于是我说:“天黑了,你打算住哪里?”
“你想让我住哪里呢?”袁小莉轻声笑。
“我,我在隔壁给你……”
“行了,我就不信你真会给我租房子。”袁小莉语气很肯定。她的肯定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的确没租。
我讪讪笑着:“别误会,我是想等你来了之后再……”
“得了吧。”袁小莉咯咯笑着,“你可够坏的。”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也笑了,“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女人喜欢什么样的坏男人?”
“不知道,我跟她们不一样。”袁小莉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好的,就你这样的。”
“太假了!”我说,“你们女人说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怎么,你还认识别的女人?”袁小莉鼓起腮帮,“快说,你还认识谁?”
“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忙说。
“骗人!”袁小莉撅着嘴,“老实交代!”
“宝贝,除了农历六月三十一日这一天,我每天都爱你一个人,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我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口无遮拦,“亲爱的,请你务必相信我——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全部;你是我的心肝,你是我的脑髓;你是我赖以生存的原动力,你是我活下去的勇气;离开你,我就像鸟儿离开蓝天,鱼儿离开大海;没有你,我无法呼吸,不知天南地北;老婆,我爱你,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我对你的爱。上邪,我欲……”
“老婆?谁让你叫得这么亲热的,好大的胆子!”袁小莉咬着唇笑,忽然间笑容消失得踪影皆无,“怎么说得这么顺嘴?你还对谁说过?”
“你是第一个,”我微一沉吟,“也是最后一个。”
“哼,你要是敢有别的女人,小心我废了你!最毒女人心,我说到做到。”袁小莉脸色又是一变,“对了,农历六月三十一日那天你给谁了?不准瞎编,快说!”
我哈哈大笑:“你呀,真是我的傻老婆。”
袁小莉显然还未反应过来,不依不饶:“你快说,你把农历六月三十一日那天到底给谁了?!”
“傻瓜,农历六月有三十一日吗?”
“就你花花肠子多。”袁小莉反应过来,捶了我一拳,“坏死了。”
“别转移话题,”我说,“你们女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坏男人?”
“你为什么想知道?你想干什么?”袁小莉蛾眉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我会朝那方向努力呀。”我说,“相信我吧,我会做个坏男人的,因为我不想离开你。”
“噢。我都说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袁小莉咕哝了一声,嬉皮笑脸。
“那好吧。”我眼皮一坠,“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睡吧。”
“耿,明天我也要跟你去上班。”
“不行,你刚来,休息几天再说吧。”
“那可不行,我不能老闲着,会闷死我的。”袁小莉这么传统的女人,居然也会撒娇,“亲爱的,求你了,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好不好吗?”
“服了你,我想歇还捞不着呢。好吧,明天我带你去厂里先报上名。”我边说边脱衣服。
“你要干吗?”袁小莉一脸惊讶。
“睡觉呀,难道睡觉不需要脱衣服吗?”
“不行!”袁小莉语气很坚决。
“都这么晚了,你告诉我还能去哪儿?”
“原来你是骗人的!”袁小莉嘟着小嘴。
“我骗你什么了?”
“我没来的时候,告诉人家不会跟你同居,谁知道你是这么居心叵测,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再说了,咱俩这是正儿八经的谈对象……”我话还未完,便听袁小莉说:“谁喜欢你了,相亲的时候我就没看上你,是我姥姥跟我说你是老实人,离我娘家又近,所以我才会同意跟你谈对象的。还看上你呢,你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跟猪八戒似的,没吓着你自己啊。”
“原来如此!”原本我还不太相信,但人家都亲口说了,由不得我不信,心里一阵失落,“我不就是没给你租房子嘛,等你上了班可以住宿舍,今晚先将就一下不行吗?”
“骗子!”
“好吧,我这就去旅馆住一宿,明早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去公司,下班后我再来找你。”我也有些生气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却听袁小莉撇着嘴说:“真能装!”
我一愣:“我装什么了?”
“咦,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打洗脚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