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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挺老实的,没想也动手动脚的。”袁小莉嘟着嘴,看上去并不生气。
“对不起,我有点冲动。”我咬着嘴唇,“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袁小莉歪着脑袋,“说呀,怎么不说话?”
“我喜欢写点东西。”我叹了口气,“都快十年了,一直也没发表。”
“是不是写小说?”袁小莉眼里有些许诧异的神色。
“是的。”我苦涩地一笑,“我只是个初中生,也就是文盲,这是不是很可笑?”
“有梦想挺好的。”袁小莉说,“我就不会写。”
“人人都可以的,只要你用心去做,就行了。”
“不行。”袁小莉笑着摇头,“我这人很笨,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粉,不动就罢了,一动全是浆糊。对啦,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我沉吟着说:“情人节一般都送玫瑰的,可镇上没有卖的,要到县城才有。我虽然没法送你玫瑰,但今年三月的时候,我带你一起来这里看漫山遍野的桃花,我送你无边的春色。”
“切。”袁小莉小嘴一扁,“就依你吧,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哦。”
走下土岭,我说:“天黑还早,去我家坐坐吧。”袁小莉故意皱起眉:“你妈不都见过我了吗?”
“不是见不见的问题。”我说,“你迟早也要去我家的,怕什么呢。”
“你想得美,还不一定呢。”袁小莉微笑着,“哼哼,我们走吧。”
一到家,父母便张罗着做饭。袁小莉忙说:“大叔大姨,别忙活了,我一会儿就走。”
“小莉,”我小声说,“这是什么辈分呀,你秀逗了?”
“我愿意,愿意,你才傻呢。”袁小莉板起面孔,“你开心什么,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大胆了?”
袁小莉坚持不在我家吃饭,夕阳落下山头,我就送她离开了。父亲点上一根烟,说:“小耿呀,你既然跟她谈,就得正儿八经的,可不能在外面瞎搞了。”
“老爹,”我一愣,“我没在外面瞎搞过呀。”
“你还想瞎搞?就她了,好好谈。”
“ 小耿,”母亲把我叫到里屋,“你已经相亲到这么大了,就打算跟她谈呀?”
“你还想怎样呀,妈?”
“小莉个子不高,也太瘦了,怕是干不了农活呀。光你一个人种地,还不得累死呀!再说,她家就在邻村,以后你们吵架了,她指定老往娘家跑,你怎么办?她的屁股也不大,将来生孩子……”
“妈,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不耐烦地说。
“那你还在屋里干什么?出来吃饭!”
翌日清早,袁小莉就发来了短信:“小懒猪,快起床。”我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回了一条:“还这么早,我想再睡一会。”很快,袁小莉又发来了:“都八点多了还睡?懒蛋,你不是说今天去上班吗?”
“对,我这就起床。对了,你在干什么?”
“我坐上去济南的汽车了。”袁小莉回复。
“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我去送你。”
“不用了,我舅舅用电动三轮送的我,小猪猪。”
我正吃早饭,袁小莉又发来了短信:“坐上车了吗?”我慌神了。
昨天下午,她问起我工作的事,我担心她知道我辞职了会对我有看法,便撒谎说今天去青岛上班,这下该怎么办?
母亲看了看我的手机,说:“让你不说实话,让你撒谎,怎样,露馅了吧,看你怎么跟她说。”
“实话实说呗。”我正要编辑短信,母亲又说:“现在你不能跟她说实话,不然她再不相信你了。她认为你会骗人,弄不好还能跟你分了——你再编个瞎话吧。”
最终,我没听母亲的。
不多时,袁小莉发来了短信:“有的是工作,慢慢找呗,在家多待几天也挺好的。”
“明白,常电话联系哦。”我回复。
“知道,快到站了,待会儿再聊。”
“好的,注意安全。”发送完毕,我心里一阵得意,原来女人挺好糊弄的。
没女朋友的时候,特愿待在家里。有了女朋友,忽然觉得在家很无聊。于是,第二天清晨我就坐车去了青岛。
转悠了几天,去了一家皮革厂应聘。我早听说这家皮革厂工资高,待遇好,是方圆十几里一个无数人向往的好单位。于是,我穿戴整洁,去了人事部。
里面坐着一个打扮得洋里洋气的美女,正在电脑前忙碌,听到门响,头也不抬地问:“性别?”
我赶忙回答:“男。”美女又问:“爱好?”我回答:“女。”美女终于抬起了头,语声冷厉:“出去!”
又转悠几天,找了一家口碑还算可以的外资电子厂,我又去了人事部。那天,院里散乱地站着十几个等待面试的人。等了好半天,终于轮到我。
里面的一个真皮转椅上也坐着一个穿着时尚的美女,微笑着说:“为什么来我公司应聘呢?”
我想也没想,就说:“听说你们公司挺正规的,工资也可以,待遇还不错。我想找个差不多的单位多干上一段时间,我就来了。”
美女想了想,说:“你先去外面等一下吧。”
我刚出来,那些面试过的人便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通过了吗?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知该回答谁的问题,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将我和那美女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一个三十来岁、西装革履的人撇撇嘴:“小兄弟,你怎能这么回答呢!你应该说,贵公司前景远大,是电子行业的一面旗帜,能激发人的潜能和自信,我来应聘就是为了实现人生的宏伟目标和最贴切的追求。你看,这么说显得多有品位、多有文化底蕴啊!”
“那坏了,我该怎么办?”我急了。
这时,那美女将门拉开一道缝,探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语声柔和:“陈耿,你留下,其余的人回去等通知吧。”
第一天下班后,我就给袁小莉去了电话:“喂,小莉呀,我找到工作了,外资电子厂。”
袁小莉说:“挺好的,你好好上班吧。”我说:“我很想你,赶紧过来吧。”
“过去?太快了吧?”
“什么太快了?”我说,“都几天了!再说,你在济南一个月才几百块钱呀,在这边随便找个工作也得一千好几,还是过来吧。”
“可……我在这里有劳保呢。”
“在这边也可以缴纳五险。”我说,“你我两地分……我们身在两个城市,仅电话联系,彼此掩饰了缺点,无法真正了解对方,对吧?”
“我……我就是觉得太快了。”
“你愿嫁给我,我想娶你,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我又说,“我不会欺负你的,我在租的房子旁边也给你租了一间。再说,这是和谐社会,谁敢做犯法的事?”
“那……辞了职我再告诉你。亲爱的,晚安。”
“晚安,宝贝,今晚我会在梦里与你相会,嘿嘿。”
几天后,袁小莉打来了电话。那天是周末,正好休班。袁小莉说:“亲爱的,我辞下职来了,劳保我也不要了,我坐上去青岛的汽车了。”
“好的,我在车站等你。”挂断电话,我心跳加快。静下心一想,我骇然了。这种心跳的感觉竟不是荷尔蒙的作用,而是我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