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刺在蛊人群中,意外地发现了白刃。
只不过此时的白刃,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完全不认得她。
他面色铁青,双眼通红,手里的软剑如同毒蛇升空,大杀四方。一个又一个的土兵,被他的利剑贯穿了胸膛。
朱宸濠站在战场之外的高台上,瞧着战场上的情况,看到勇往之前的白刃,对黎戴雨说:“你这个穿白衣服的蛊人,做得不错!”
黎戴雨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涌起一丝难过。
此时正处于女人状态中的她,并不想把白刃变成毫无知觉的蛊人,也不想看到白刃这副疯狂杀人的模样。
可是,她亦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朱宸濠的大业付出全力。
朱宸濠又望向天罡地煞阵,发现军阵已经被李飞阳和夏无念破坏的不成样子,秦峰站在高台上不住地指挥扑救,但军阵依然大乱,再无原来的威风。朱宸濠顿时勃然大怒,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时也,命也!连无敌军阵都既将被破!难道我朱宸濠堂堂皇族,真的要败给一个小小的王守仁?不、不可能!他凭什么?”
朱宸濠转头又望向另一边,大火弥漫,浓烟遮天,黎戴雨放出的蛊虫几乎全被烤熟,散发出一种熟肉的香气。
火焰弥漫之处,造反军的惨呼声不绝于耳。
朱宸濠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须臾之后,他又睁开双眼,瞧了黎戴雨一眼,说了一句:“若是军阵破了,你做的那另一个蛊人,就让他上场吧!我想,他一定会比白衣服那个更加厉害!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进入蛊人状态是什么样子!弑神风云斩,也是时候大显神威了!”
黎戴雨脸上笑容消失,眼神犹豫了一下:“他……他可是少主!真的要把他变成蛊人吗?”
朱宸濠冷笑一声:“什么少主?不过是路上捡来的野孩子而已!该用就用,不必怜惜!”
“可是,那无敌军阵怎么办?谁能管控?”黎戴雨又问了一句。
朱宸濠冷笑一声:“大军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军阵?”
黎戴雨垂头说了一句:“是!”之后抬起头来,将目光瞄向了秦峰。
白刃杀着杀着,突然剑尖一转,刺向云霜雾的后背。
云霜雾忙于向前冲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致命危险。
红刺看到这一幕,惊叫一声“白刃!”
白刃一点反应都没有,置若罔闻。红刺只好挥舞峨眉刺,飞身上前,去格档白刃的软剑。
软剑被峨嵋刺一碰,剑身立刻回弹,甩向红刺的咽喉。
红刺吓得急忙躲闪,一边躲一边大叫:“白刃,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红刺!你快住手啊!”
但白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表情木然,没有任何反应,不仅没有停手,反而一剑接一剑刺得更快更猛。
疯狂状态之下的他,武功似乎比平日里更胜十倍。
红刺躲来闪去,苦不堪言。
数招之后,她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白刃,你再不停手,我就要动手杀你了!”红刺高声叫着,希望能唤醒白刃。
但白刃依然无动于衷,剑招反而越来越凌厉。
红刺无奈之下,想要退避躲开,却为时已晚,白刃的软剑,将她牢牢地缠住。
她转头想向李飞阳求救,却见李飞阳和夏无念陷入无敌军阵中抽不出身。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刻,黎戴雨吹出了一段奇异的曲调,白刃突然转身,软剑抖直,冲着王守仁刺去。
王守仁身边的守卫,立刻各持武器,砍向白刃。
白刃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向自己冲来的兵器,仍是一路向前,直刺王守仁。
眼看着那些守卫的兵器,都要刺到白刃身上,红刺终于没忍住,飞身上前,双刺疾出,“当当当当”格开了那些兵器。
王守仁持剑格开白刃的一击,然后跳到了一边。
白刃稍稍转动身子,又是斜刺里一剑,恶狠狠地冲着王守仁刺了过去。
红刺急忙跳了过去,将王守仁用力推开,自己正待跃起闪避,却没料到白刃剑速太快,一剑将她刺了个透心凉!
红刺望着挺入前胸的剑,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目光:“白刃……你……”
白刃那血红的眼珠,依然冷漠的毫无表情。
他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刺的是谁,只是“唰”地一声抽出了剑。
“噗”地一声,红刺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溅了白刃满脸都是。
不知是黎戴雨停止吹埙的缘故,还是白刃受到了鲜血喷溅刺激的原因,他眼中的血红忽然消失,神智恢复了清醒。
他看到摇摇欲坠的红刺,大惊失色,扶住她连声叫道:“红刺、红刺!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红刺无力地说:“你……你……我不怪你……”
白刃骤然明白,眼中泪唰唰而下:“上次遇到你,我让你杀了我,你怎么都不肯!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红刺强逞着笑了笑:“很好……我再也……不欠你的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说到后来,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气绝身亡。
她的眼睛,瞧向了李飞阳的方向。
只不过,李飞阳还在阵中专注地施展破云凌霜剑法,无暇顾及她这边的情况。
白刃望着红刺越来越凉的身体,发出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苦笑,然后仰天大叫一声,挥起软剑,手臂一动,那剑光就在颈中割出一道腥红。
温热的血,顺着白刃的脖子汩汩而下,将雪白的衣衫染出一大片红艳艳的印记。他倒在了红刺的身边,挣扎着握住了红刺的手。
一白一红两个人影,躺在碧绿的鄱阳湖边,宛如睡着了一般。
在叛军群中厮杀的云霜雾,听到白刃仰天长吼的声音,心里猛然一跳,不祥之感骤然袭来。她挥剑杀退周围的敌军,冲出包围圈,这发赫然才现,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已成了鄱阳湖边一道悲戚的风景。
浓烟滚滚,火苗蹿天,响声震天的战鼓,惊心动魄的号角,仿佛在共同演奏着一曲生死别离的悲歌。
云霜雾望着这两个心爱的徒弟,心里骤然一痛,眼中涌上了泪水。
白刃和红刺,从五岁起就被她收养。虽然一直当成杀手培养,但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杀手,只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当成永远不分离的亲人。
亲人的离去,总是让人分外伤心。
一阵风吹来,撩起云霜雾的头发,那青丝之间,竟露出一片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