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震惊了在场诸人。
“叛国罪人，不配！”宋柯飞起一脚，踢翻了林正送进来的其余饭菜。精致糕点，美味佳肴散落一地，引得老鼠急窜过来抢食。
林正几乎哭出来：“疯子，疯子.....”
宋柯盯着斐然看了一眼，似乎要激怒他，特意抬脚碾碎脚边的饭菜。
斐然没有她意料中的暴怒，他眼圈微红，水光闪烁，也许是委屈地要落泪吧。他似有很多东西要从眼底喷涌而出，似悲似怒，似惊似怨，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像蒙上了浓浓的雾气，宋柯看不通透。但只短短一瞬，他憋回了所有的情绪。他嘴唇抿紧，一个字也不说，眼睛明亮异常。
他握紧手中的鸭腿，扯起嘴角，勉强一笑，用脚拨齐稻草，再自在地坐下，安慰林正：“你别急，虎落平阳被犬欺，待我出去了，自会叫他们好看。”
林正抹着眼泪，只能咒骂宋柯。
宋柯毫不在意，对斐然说：“当初，我刚入你秦王府时，你怎么对我的，还记得吗？我吃过的苦头，自然也要叫你尝一尝。”
“公主原来是个记仇的。正好，我的心眼，也很小，除非我今日就死在这里。”斐然道，语气同样决绝。
宋柯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把冷硬馒头丢给斐然，端着冷汤，道：“这些才是阶下囚该吃的东西。”
“我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绿眼妖。”斐然故意大口大口吃着鸭腿，一点也不顾及仪态，摆明了要气宋柯。
“这可由不得你。”
陈远配合她行事，命两名狱卒入内协助宋柯。
“嗖”一声脆响。
狱卒先抽了斐然一鞭子，将他手中的鸭腿打落，又一左一右强行押住斐然，将他摁跪在地上。
宋柯慢慢走到斐然身前，微微俯下身，说道： “剩菜剩饭什么滋味，你马上就知道了。”她一手用力，捏住斐然的下巴，另一只手往他嘴里猛灌冷汤。
斐然奋力挣扎，扭着头想要躲开宋柯的手，又乱骂一通出气。
“疯女人！你住手！住手啊！疯子！”林正哭喊声不断。
在林正的哭喊声中，一碗汤总算见底。宋柯松开手，将汤碗往地上一扔，擦干净手上沾染到的汤水，冷眼看斐然跪倒在那里，低头猛烈咳嗽。
斐然上半身的囚衣早已被汤水洒湿，贴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他扑在地上，“呸呸”往外吐的声音不断响起。
“你给我灌的是什么汤？“斐然拿下嘴角沾着的一片菜叶，气息不稳地问。
“味道怎么样？泔水的滋味是不是别具一格。”
顷刻间，斐然身体像被冰冻了一下，紧接着“呕”了一声，他跪倒在地，禁不住干呕起来。
宋柯似乎很满足他的丑态，满面笑容，盈盈走出牢房，和陈远闲聊了起来。
忽然，听到林正的一声惊叫。
“王爷，王爷......”
宋柯急忙回身，只见斐然身体蜷缩，已然倒在地上。
“你杀了王爷？！”林正满眼泪水，震惊又气愤。
“我杀了你。”他失去理智，朝宋柯猛扑过来。
宋柯闪身，轻巧地避开他，又让人制住林正，拖了下去。她重新走回牢房，蹲下身子，将斐然翻过身来，只见他原本瘦削的脸庞此刻竟是浮肿的，再撸起他的衣袖，拨开他肩膀处的囚衣，入目都是红肿皲裂的皮肤，有几处甚至流出黄色脓液。
斐然早已没有了呼吸，如今就是一具丑陋难堪的尸体。她将塔布秘药藏在指甲中，刚刚端起冷汤时，就趁机抖落进去。这假死的药果然十分有效，才一点点就足够短暂地杀死一个人，不留下任何疑点。呼吸，脉搏，心跳全部停止，和死人完全没有区别。
“陈小侯爷，你是否要验一下，此人已死。” 死状触目惊心，虽然明知会如此，宋柯还是不忍细看，脸朝外呼唤陈远。
陈远入内，掩住口鼻，略微探了探他的鼻息，便飞快离开牢房。
“毒杀重犯，之后大理寺会严密查探，你可真是给殿下找了个大麻烦。”陈远十分不满。
“天牢中环境恶劣，蚊虫鼠蚁数不胜数，他身子较弱，感染了急症而亡，又有什么可查的？”宋柯不以为然。
“急症？你当大理寺的人都是傻的吗，给个说法就能糊弄过去了？”陈远道。
宋柯抬脚往外走，悠然说道：“我想这天牢，这大理寺多半也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吧。卖国罪人暴毙而亡，是很难处理的事情吗？就算日后陛下要追查，推到我这异邦人身上轻而易举。大殿下既然允了我亲自动手，想必早已想好了后招。”
陈远呼出一口气，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这罪人的尸体按照规矩该如何处置？”宋柯问。
陈远眉毛一挑，道：“你还想着日后祭拜他，看来也不全是无情无义之人。按照大盛律法，急症而亡的犯人自然是埋于乱葬岗，黄土掩埋，群马踏实，不立墓碑，不许祭拜。”
宋柯道：”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他活该。“
“我很好奇，你是真的认为他罪有应得，还是为求自保，权衡利弊？”陈远忽然问道。
宋柯略停顿了一会儿，道：“陈小侯爷，这不是你该问的。”
陈远气得一甩衣袖，越过她走向前方。
“要想让你的子民在大盛平安，最好老实一点。”
宋柯听到他的警告之语传来，坦然一笑。她在大盛步步为营，殚精竭虑，走到今天，自然知道谨言慎行，这一点她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警示和提点。
不一会儿，宋柯带着红朵走出天牢，陈远早已侯在那里。
“公主，殿下在车内等你。”他将不屑和恼怒全然收敛起来，恭敬又殷勤。
宋柯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一驾马车停在巷子尽头的阴影处。虽是华丽无比，熠熠生辉，宋柯却知道这不过是个黄金鸟笼罢了，她只感觉不寒而栗，里面会有什么等待着她呢？
也许，明德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她，制造假死，再让她用新的身份进入他的府邸，从此这世间再无塔布公主宋柯，只有深宅中不知名的宠妾舞姬。
一步一步，宋柯走得极慢，但距离是有限的。
最终，她还是站在了马车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