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冥诞之日,阿勰果然如期而至。
我们从皇宫的西门庆华门进了皇宫,自我懂事起,姨母每年的冥诞我都会陪阿勰一起祭祀姨母。
自打姨母薨逝后,圣上便将阿勰表哥交由皇后扶养,皇后待阿勰很好,所以使得阿勰才有了这般爽朗阳光得性格。
同样养在皇后膝下的还有太子殿下——圣上的皇长子成稷,成稷由李贵嫔所生。因着大邺有立子杀母的祖制,因此当立成稷为太子之后,便赐死了李贵嫔。因着李贵嫔死时,太子殿下刚满十岁,年龄还不够开府立院,所以圣上也一并将太子殿下交给了皇后扶养。
圣上将两个皇子交由皇后扶养的原因有二,其一是皇后诚心礼佛心地善良;其二是皇后一生无所出,将这两个皇子给皇后扶养,便不会出现优待亲生薄待旁人的现象。
太子和阿勰虽都是皇后亲子抚养的,但是皇后显然更疼阿勰些,毕竟阿勰是生下来便抱到雍和宫的。
进了庆华门往北在走约二百米,便到了灵华宫。
邺北皇宫共分为四部分,北东墙和西墙墙根下的那二十多处建筑是尚珍局、尚衣局、尚食局、浣衣局、司植所、司寝所等处所。
处于中轴线上的第一座宫殿乾政殿是皇上与众臣议论朝事的地方;第二座裕康殿是用来祭祀的地方;第三座太和殿是皇上的书房;第四座椒和殿是大邺历朝历代皇上与皇后大婚的地方;第五座泰恒殿是皇帝的寝殿;最后一座显阳殿是皇后娘娘的居所。
邺北妃嫔分为三妃,九嫔制。三妃为:贵嫔、贵华、贵人各一人;九嫔分为婕妤、充华、承华各三人,所以分设东西六宫。
中轴线两侧是东西六宫,东宫既中轴线以东,住着贵嫔、贵华和贵人还有三位婕妤;而西六宫则住着剩下的三位充华各承华,还有那些地位低些的世妇、御女。
东六宫里的娘娘虽更贵重,但西六宫往往更热闹。
虽每代帝王初入宫时都会遵循东贵西贱的原则,但由于妃嫔晋升的速度不同,没过几年变会被打乱,因此这宫里的得靠位分断尊贵而不是住所。
而显阳殿之后是一大座御花园,穿过御花园,便到了北宫,北宫规模要比东西六宫小上许多。北宫主要是太后、太妃和皇子的居所,年满八岁的皇子和十二岁的公主便会迁居到北宫的玉书斋和安庆宫来。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灵华宫前,姨母生下阿勰之时的位分是充华,贵华的位分是死后追封而得。
若说这皇后娘娘当真是仁心仁德之人,自姨母死后这灵华宫再没住进过人,一切都保持着十五年前的模样。
“洛姬!”阿勰见我有些恍神,唤了一声,才把我从走神中拉回。
“到了!”
“嗯!”
阿勰随即扣响了铜环,灵华宫平日里都大门禁闭,皇后只留了两个洒扫的宫人而已。
随着铜环声响,出来了个穿着青色长袍外披了个棕色比甲的三十余岁的妇人开门,听阿勰讲这人便是姨母的心腹。
“六殿下来了!”妇人说着福了福身。
阿勰点了点头,问了句:“秋姑姑可还好?”
秋姑姑随即说道:“奴婢都好,劳烦六殿下挂念!”
“都好便好,我先祭拜母妃,过会再与秋姑姑叙话!”阿勰说着随即牵起我的手走了进去。
即便阿勰是有心占我便宜,此刻我也没有言语,今日毕竟是姨母的冥诞,我要与他争吵总不合适宜。
灵华宫的院落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一应物件都摆的极为整齐,宛若这宫里得女主人就在午憩,所有一切仍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穿过连廊,我们进入了主殿,在主殿的西间,那个我们熟悉至极的地方正摆放着姨母的灵台。
我们净手之后,先后往香炉里插了三支香,便跪在了地上的铺垫上。
“母妃,我和洛姬又来看您了,不知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您若想儿子了,便捏着儿子的小像把玩把玩。儿子马上就要及冠了,父皇已经为儿臣建好了王府,待及冠之后儿子就会搬出皇宫住进王府里去。倒时候儿臣便来接您!”
一如从前,我平日甚少看见阿勰哭,但每年今日,阿勰都会痛哭一场,当真看得我柔肠寸短。
每当这时,我便也会跟着他一同哭,既为他,也为自己。这种从小失母的感受,只有经历了才会懂,除了我和阿勰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也大概是我二人走得近的原因。
“姨母!我是洛儿!我如今已经这般大了!他们都说我长得不像我娘,反而像您,这是勰哥哥前几日给我刻的小像,您看像吗?”我说着便把小像摆到了供桌之上。
“母妃,你不必担心,如今我已经大了!前段时日父皇还让我去西褚的战场上历练,我很快也能像众兄长一般为父皇分忧了。”
“姨母,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哥的!”不知为何,或许是话由心生,我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吓我自己一跳,也吓阿勰一跳。
阿勰立即转过了身,望向我的眼神炽热,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我的脸已经烫得不成样子。
半晌,阿勰终于说了话:“洛姬,你既入了宫,不妨随我一起探望一下母后吧?”
我点了点头,当做默认。
于是我二人起身,行至刚才那个球姑姑身边时,阿勰停了下来,说道:“秋姑姑,还有月余,我便会来接母妃,到时你便同我去王府吧?”
老宫人笑着摇了摇头道:“奴婢自入宫便侍奉着端贵华,这一侍奉便将近二十载。奴婢虽不忍与贵华分离,但是奴婢已经适应不了宫外的生活了。”
“秋姑姑,您能适应的,您伺候我母妃一辈子,本王会给你养老送终。”
老宫人笑了笑道:“六殿下心善,像极了端贵华,可真的不用了。”
天下当真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暗叹。
我实在不清楚秋姑姑为何非要留在宫中,难道说她除了姨母还有要守护之人?
阿勰一向不会强人所难,秋姑姑既然不想出宫,他自是不会勉强,于是就携着我前往了显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