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颂自西奴而归,本以为空手而回已是最糟糕的结果,可当他见到一脸急切,严阵以待的简枞时,他才知道自己此番出京才是高奕和高岐最大的算计。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简枞一见高颂便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施礼。
高颂此去西奴并未耽搁几日光景,可简枞如此着急,定是有事发生。“怎么?有高奕和高岐的消息了?”高颂将简枞扶起,他本以为是在自己走后简枞发现了高奕和高岐的行踪,可简枞接下来的话却让高颂顿时慌了。
“殿下,咱们都上当了。”简枞一跺脚,眉目间全是懊恼,“奕王和岐王西行只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将您骗出京都。”
“将本王骗出京都?此话何意?”高颂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只觉心中浮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皇后的病根本就是奕王和岐王有心设计的,前日父亲来信,说是有可靠消息自宫中传出,皇后之所以会发了急症全是因为有人在其食物中做了手脚,不仅如此,陛下他也……”简枞欲言又止,急得高颂大喊道:“父皇也怎样?你倒是快说呀!”
简枞“哎”了一声,继续说道:“陛下也忽然病倒,如今已卧床三日不能早朝,宫里盛传,陛下怕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高颂猛然攥紧双拳,他无法相信自己不过离京十余日,郢都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殿下,这些全是奕王的算计啊,他先是借皇后有恙,为其祈福为名离开郢都,而后又派人假扮自己和岐王一路西行,为的就是让您相信他二人是来此同西奴交易,如此一来,您若想趁机抓住他们的把柄势必离开郢都,一旦您离开郢都,且陛下在此时薨了,那么九五之位不是奕王又是何人呢?”
简枞的分析句句在理,高颂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你是说,高奕为了夺位,不惜弑父?”尽管高颂已自心中相信了这种可能,但在情感上,他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同胞弟弟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之事。
“殿下,难不成直到此时您还不肯接受现实吗?先前父亲来信提到过,进来陛下已有立储之念,且他心仪之人便是殿下您,想来定是奕王和岐王也嗅到了这丝味道,这才决定铤而走险,初次下策。”
高颂的双拳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他只觉背后冷汗直流,就连手心都已没了温度。
“本王如今该怎么做?若父皇真的驾崩了,高奕定会乘机登基,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高颂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尽管他与高奕相争多年,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高颂竟乱了阵脚。
简枞站在一旁,看着高颂这般没有主意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为父亲的选择感到惋惜,这样的主君当真可以成事吗?可惋惜归惋惜,父亲早年便已站队,大将军简威支持皇长子高颂之事在南陈无人不知,也就是说,一旦高颂落败,简家也必死无葬身之地,为了简家的未来,简枞别无选择。
“殿下,”简威手中执剑,单膝跪地,“属下已召集西境所有简家势力,只等殿下一声号令,咱们即刻启程,奔赴北境,只要我们同简家军汇合,南下勤王便不在话下。”
简枞字字铿锵,反倒是高颂有些犹疑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将军,“你是说,让本王带兵攻打京都?”
简枞双手相合,抬眼道:“不是攻打京都,而是清君侧,救陛下于水火。”
看着简枞的灼灼目光,高颂心中的战火终于燃起,此时的他似乎已别无选择,要么兵指郢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要么垂首认命,沦为高奕和高岐的阶下囚。
高颂骄傲多年,又怎么甘心认命为囚?
“好,既如此,咱们就杀回京都,讲那些居心叵测之辈尽数诛灭。”高颂的眼中泛起杀意,双拳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就要抠进肉里也不觉得半分疼痛,这一刻,高颂的心中只有战火,只有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九五之位。
高颂与简枞带着简家在西境的势力一路北逃,途中虽遇拦阻,最终却也都是有惊无险。
离开西境便算是安全了,可一想到京中之势分秒即变,众人便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前往北境。马蹄掀翻尘土,就好似高颂此刻无法平静的内心一般。
自西境到北境,高颂与简枞只用了短短三日。
自简威回京后,北境的简家军一直由其副将俞珲掌管,俞珲此人性格耿直,不愿攀附权贵,也正因如此,多年征战沙场的他,虽有赫赫战功,最终却也只能守在边境,甘为简威手下的一名副将。
当简枞带着高颂闯入军营时,俞珲正在校场练兵,见少将军由西境而来,俞珲当即觉得事有反常。
俞珲将简枞和高颂请入大帐,可当他知晓二人来意后,顿时就变了脸。
“殿下,少将军,”俞珲拱了拱手,继续说道:“本将已知晓二位来意,可这事本将不能做。”
“不能?”面对俞珲的直言拒绝,高颂不禁怒火中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高颂上前一步逼视着俞珲,可俞珲却丝毫不为所动。
简枞见二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当即走上前去将二人隔开,他转身看向高颂,低声言道:“殿下莫要着急,俞叔素来就是这个脾气,您稍安,我来和他说。”
高颂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走到一旁,而简枞则陪着笑来到俞珲面前。
“俞叔,您可知道我们现下要做的事事关国本,更关系到简家军的未来。”简枞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比高颂奏效许多。
俞珲缓和了口气,回答道:“少将军,您说的我都懂,可您想过没有,若北境简家军尽数离开驻地前往京都勤王,会有什么后果?”
俞珲话中之意简枞自然明白,不光简枞明白,高颂也明白。确然,一旦守护北境的简家军擅自离开驻地,那就意味着北齐想要南下便就如入无人之境,一旦北齐突破北境,攻取南陈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即便不能使南陈灭国,国土上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眼下的高颂没有办法,他想要夺回王位,便也只能饮鸩止渴,而简枞亦是存了同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