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颂的话倒是提醒了高霍,高霍眉头微微蹙起,一想起西奴之事,眼下的好心情顿时所剩无几。
尽管年前南陈已给了西奴最后通牒,可实际上,此时的南陈是断然不敢轻易同西奴翻脸的,西奴在商贸上需要南陈的支持,南陈又何尝不需要西奴的军械和马匹,更何况北齐始终虎视眈眈,一旦南陈和西奴翻脸无疑是给了北齐可乘之机。
可这通商关税之事又不能一直这样悬而不决,南陈既不能冒然闭关锁国,又不能置国家颜面于不顾,既然已下了最后通牒,便总要有些说法才是。
高霍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他确也没什么好办法。
高颂见高霍始终不语,便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郑重地禀道:“父皇,儿臣愿前往西奴,为父皇分忧。”
“你要出使西奴?”高霍的眉峰微微挑起。
“是!儿臣以为,西奴之事不宜再拖,既然年前父皇已传书斥责,西奴便该立时将关税奉上才是,可他们久久没有动静,显然是想试探我南陈的态度,如今新年刚过,我们还能推说是因着新年之故才又给了他们半月时间,可这是若是再不解决,西奴那些宵小还当我们南陈怕了不成,所以儿臣以为这事越早解决越好。”
高霍满意地点点头,显然很是赞同高颂的看法,高颂见状心中欢喜,于是继续说道:“儿臣身为南陈的皇长子,出使西奴再合适不过,一来可让西奴看到我南陈对此事的重视,二来也可以给他们施压,让这些外邦人也好好掂量掂量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也好,既然如此,那你带些好手明日出发吧。”高霍并未多想,便就允诺了高颂的求请。
可明日出发对高颂而言还是太晚了些,想要抓住高奕和高岐私通西奴的证据必然是要争分夺秒。
“父皇,儿臣想要即刻出发,关税之事,事关我南陈颜面,儿臣一刻都不愿再等。”高颂冒着被高霍怀疑的风险再次求请,只因他心中还记得简威之言,想要一举歼灭高奕和高岐,眼下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能将他二人一网打尽,此行便也就失去了意义。
好在高霍并未将高颂与高奕高岐联系在一起,他只以为高颂是因前几日被斥责故而急于立功,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对于高颂这样的心态,身为陈王的高霍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微微颔首,轻轻摆了摆手,言道:“你若来得及选派人手,今日出发便就今日出发吧。”
得到允诺的高颂心下万分欢喜,他叩首谢恩,随即便立时起身,向府外跑去。
高慕雪有些好笑地看着高颂的背影,笑言道:“皇兄这般急切,知道的是要出使西奴,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会什么美娇娘呢。”
高慕雪这话说着无心,却让一旁的高霍心中忽然生疑,他转头看了一眼高颂匆忙的背影,心中不禁觉得,今日高颂的表现确实过于急切了些,难道除了急于立功,还有旁的什么原因吗?
高霍正想着,却被高慕雪的声音打断,“父皇,咱们再去后院看看吧。”
“好!”高霍宠溺地看着女儿,不愿再费心思索高颂心中盘算之事,在高霍看来,这个儿子虽然偶尔会做些糊涂事,可总归还是中规中矩,不曾有什么大的纰漏。
高颂一回府,便立刻点了三十个好手与其一同前往西境,而简威也早早等在颂王府,他将沿途简家军所埋的暗卫一一告知高颂,如此一来,高颂前往西境便就更快更稳妥。
高颂率众人策马扬鞭自西城门而出,按着简威所言,高奕和高岐乃是自北面转而向西,如此一来,他们势必会耽误一些脚程,而高颂直接自西面追击,若一切顺利,则高颂几乎可与高奕高岐同时到达西境,即便路上有所差池,简威也已为高颂做好打算,他传书简枞,命其带领安插在西烽军内的细作原地待命,倘若高颂不能及时到达,他们便可先行扣押高奕和高岐,一切待到颂王到达,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高颂与简威一番谋算,自以为距离彻底扳倒高奕和高岐不过也就数日的功夫,可他们并不知晓,前方等待他们的乃是一场生死阴谋。
高颂这边刚离开西城门,阿萝便自袅胭坊得到消息,她按着公孙洵的吩咐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就孤身回到嵬府,向公孙洵复命。
“颂王殿下已经出城了?”公孙洵的目光依旧看向北方,近日来他的心中很是难过,一想到阿允兄长和母亲,公孙洵便觉得心中有一种难以压抑的苦涩。这世间最疼爱他的两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萝跟在公孙洵身边日久,自然也看得懂他的情绪,只不过阿萝知道公孙洵的难过她帮不了,阿萝佯装没有看到公孙洵眼中的哀伤,她只是上前一步禀告道:“是。颂王已经出城了。”
“我让你安排下去的事都已妥当了吗?”公孙洵没有回头,他背对着阿萝继续问道。
“都已安排妥当,假扮高奕和高岐的两个人会一路向西,他们的行踪会精确无误地落在简威安插的那些钉子眼中。”
“很好。”公孙洵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那笑容却看不出半分欢愉。
“公子,阿萝有些担心,咱们这样安排会不会有些刻意了?”阿萝素来精于心计,她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若高奕和高岐当真勾结西奴,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隐去行踪,如此大张旗鼓地被简威发现反而有些反常。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公孙洵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对方是高颂和简威,便就没有关系。他们一个刚刚被高霍训斥,与储位失之交臂,一个急于扳倒高奕和高岐,好将心爱的儿子自西边调回,二人都有着急于求成的心,人一旦过于迫切,往往就会忽略那些细枝末节却足以致命的东西。安心让他们去做吧,只要高颂离开郢都,他的结局便就已经注定了。”
公孙洵转过身,阿萝注意到他双眼通红,显然是昨夜没有好好休息。
“公子,生下的事交给属下便是,您好好休息吧。”
公孙洵轻叹一声,他确实累了,自正月十二那一日开始,公孙洵便夜夜不得安眠,如今高颂终是离开了郢都,那么他先前所做的那些盘算也就成功了大半。
公孙洵无力地摆摆手,示意阿萝退下。
阿萝拱手施礼,轻声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