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车开足马力行驶在泥泞破碎的公路遗骸上,一路上众人都小心地盯着天空,盯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勒瓦如普,离开阿维尼翁三十分钟后,他们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惨叫,莫罗迅速向右打方向盘将悍马开进树林,停在了一处茂密的树荫下,接着她便熄了火,向众人比出安静的手势。
车上的四人大气不敢出的端坐着,很快,惨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的还有虫翅煽动的嗡嗡巨响,阴影如一张蒙蔽天空的巨型帆布塞满透过树荫洒下的每一缕暗淡光亮——勒瓦如普成群结队的从他们头顶掠过,朝着阿维尼翁飞去。惨叫声来自巨型昆虫的下方,巨大的螳螂臂紧挽着一个个还活着的人类,他们不断哀嚎,绵延不断的凄鸣在四人耳边久久环绕。
索菲亚低着头不敢朝天上看,有湿漉漉的液体滴在她脸上,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放下手时她愣住了:手背上是红色的鲜血。
过了不知多久,虫群带着他们的战利品远去,那些悲鸣与惨叫也跟着消失在北方。
“我们还回阿尔勒吗?”查理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什么?”索菲亚看着前排的查理一会儿后,又望向趴在方向盘上紧闭着眼沉思的莫罗,“上尉?”
“你们在聊什么?”作为车上唯一一个不懂法语的人,程知行疑惑地问身边的女人。
“勒瓦如普已经比我们先一步到阿尔勒,这次它们没抓走所有人,它们知道那里有活人,它们还会回去。现在去阿尔勒就等于送死。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过了一会儿,莫罗用英语回答。
“不去阿尔勒?”程知行只听懂了前一句,“我们还能去哪儿?”
“去圣雷米。”查理说,莫罗用点头表示赞同。
“圣雷米?”程知行从没听过这个地名,他看向索菲亚,对方的脸上同自己一样茫然,“那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梵高吗?”
“梵高?那个法国画家?”
“他是荷兰人,我们现在要去他曾住过的医院,现在那里是我们的军事要塞。”
“你们的?”
“是我们外籍兵团驻扎的要塞。”
悍马开出森林朝东南驶去,这次他们变得更加小心,莫罗一直让车辆保持在能随时钻进树林的地方,他们在越过一条河后转向左侧的道路,他们眼前再无树林,只有一条斑驳残破的公路和伴随公路两旁长满杂草的田埂。莫罗将油门踩到底,只求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一段毫无遮蔽的险途。
高速通过烂路使得悍马摇晃得像暴风雨中的帆船一般,除了莫罗几乎所有人都要吐了,车辆摇晃着驶过两座小镇的残骸,紧接着又是一片田地,这次莫罗选择把车开进田地里,因为田里的草长得很高,几乎可以遮盖车顶。
在田地里行驶了不久,莫罗再次停下车熄火,她招呼所有人下车躲进车底,过了几分钟,两只勒瓦如普出现在众人头顶,它们围绕着田地盘旋了两圈后朝西南飞去。
等到勒瓦如普彻底走远,众人才从车底爬出,已是夕阳时分,大家望着西边暗淡阴霾的天空,数百只勒瓦如普组成一片乌云,翻涌着朝阿尔勒前进。
“这次它们又要抓走几百人。”查理抽泣着说,望着远去的勒瓦如普。
“别看了。”莫罗拍了一下查理,转身翻进车内。
“有烟。”索菲亚指着阿尔勒的方向。远处升起一道黑色的浓烟,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几十道浓烟从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升起,最终那些浓烟交织在一起,一道巨大的黑色烟柱割裂着西边的天空。
“他们在烧城。”程知行倒吸一口凉气。勒瓦如普还在向阿维尼翁飞去,程知行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飞蛾扑火。他知道这词不该用在此情此景,可那四个字就像印在视网膜上一般,不断地出现在他眼前。
“我们走!”莫罗使劲拍了拍方向盘,压抑着吼道。
剩下的路黑人上尉开得像飞一般,有好几次程知行觉得自己要被甩出车身了,他不得不抓紧前面的座椅,防止自己飞出去。车内被离奇的安静统治着,没有人说话,就连查理都停止了抽泣。
天彻底黑下来,悍马也终于在穿越一片废墟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圣雷米要塞。
刚进入废墟,程知行就听到一种极不舒服的低沉噪音。他皱着眉头,却发现莫罗和查理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这一定就是勒瓦如普惧怕的噪音。
程知行想着,随之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圣雷米要塞还没沦陷。
噪音越来越大,悍马停在了一排木头和铁皮组成的围墙前,围墙有三米高,顶端还缠绕着铁蒺藜。车还没停稳,头顶就传来一阵刺眼的强光,那是探照灯射出来的光芒,强光照在每个人脸上,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事务,车上的人只能用手掌遮挡,很快程知行就听见了喇叭声。
莫罗开门走下悍马,走到紧闭的铁皮门前,她与喇叭里的人对了几句话后,围墙前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了,门后出现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下车。”士兵们朝悍马走来时,莫罗用英语对身后的两人说。
程知行刚下车,迎面上来的士兵一个肘击就将他打倒在地,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又一个士兵冲上来,一脚踩住他胸膛用枪口指着他。强光这时也对着他的眼睛,让他睁不开眼。
从另一侧下车的索菲亚似乎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她用法语跟士兵们嘶吼,接着又传来拉扯的声音。
“莫罗!你和那个家伙是一伙的!”程知行又惊又怒。他挣扎着要起身,可他只抬了个头,那个踩着他的士兵便用枪托重击了他的头部,程知行晕了过去。
黑暗侵蚀意识的最后一刻,程知行似乎看到了阿巴斯上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程知行没看清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