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当她躺下时
书名:热带时间/女知青的血色青春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7120字 发布时间:2023-10-10

  首先,史小兵和张笛已经分别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了。这一年,农场小学校终于在南溪河畔建立起来了,而他们都已经到了七岁,在七岁以前,他们都跟父母们进了垦荒地,几乎可以这样说,从他们出生以后就跟这片荒野结下了不解之缘,说得更准确一些——他们的父母正是在这片荒野上造就了他们的生命。那片野芭蕉林和竹林分别使他们的父母溶为一体,从而使两个胚胎迅速长大,而此刻,他们己经七岁了。在七岁之前,他们已经学会了在荒野上拉开裤子撒尿,那些笔直的童子尿冲击着马鹿草,冲击着黄蚁们的洞穴,冲击着翻身的蚂蟥,冲击着杉树下午睡时的壕沟——这些壕沟方方正正的,是父母们在他们还是婴幼儿时,为了避兔他们爬行时,为他们设计后挖掘出来的。他们就这样长大了,在后来的几年里,他们的哥哥姐姐们也来了,因为哥哥姐姐们辍学了,从此以后,他们跟着哥哥姐姐们的背影,进入了游戏的阶段,如果农场的小学还没有建起来的话,也许他们还会继续在这片荒野之上建立起他们的儿童王国的。

  谢丽梅和乔月洛分别将两个已七岁的孩子送到了南溪小学。两个孩子背着书包一步一回头的进去了。这是一幢新校舍,南溪农场终于拥有了它们的小学,这座小学以那个时代最为缓慢的速度,终于面世了。谢丽梅和乔月洛送走孩子后坐在南溪河畔。在过去的若干年里,两个女人都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在这些洗礼中有热浪有暴雨有眼泪有疼痛有焦虑。现在,谢丽梅已经能够十分坦然的面对南溪河了——时间会改变一切,所以,人们需要时间。世间没有人可以离得开时间,无论是圣人还凡人都需要紧紧的抓住时间的沙漏器。在这里,时间给予了谢丽梅新的孕育期,给予了这个疗伤的仁慈的大地,正是这片荒野不仅培植着自然的幻想,也在培植着一个母亲的期望。所以,谢丽梅现在不再害怕南溪河的涡流,也不再害怕那些水青苔下的黑色哀歌,对于她来说,那照射在南溪河上的太阳是美好的,无所不在的。

  乔月洛现在期望的另一件事已经来临,因为张笛入小学了,这是那一天堕胎回来后,张华福宽慰她的一件事,张华福躺在经历了堕胎事件的乔月洛身边,抓住了这个经历了身体剧痛后的女人的手,对她耳语道:等张笛上小学以后,我们就再要孩子。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乔月洛能这样坐在了谢丽梅身边,谢丽梅知道她的全部期望,因为几年前,在她堕胎回来以后的几天后,因为谢丽梅过问过她怀孕之事,乔月洛就将自己堕胎的前前后后告诉给了谢丽梅。现在谢丽梅又关心地嘱咐道:月洛,张笛已经上小学了。你要争取时间再怀上孩子啊!乔月洛点点头,这个期望多少年来一直盘踞在她心底。尽管时间让她终于慢慢的遗忘了堕胎术的疼痛,然而,只有乔月洛可以复述清楚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她奔赴南溪小镇卫生所堕胎时的阵痛。那一时间里,全球的堕胎术几乎都在使用着极其原始的堕胎术,使用器物伸进子宫内将那个形成的胚胎一点点的铲除,那种痛——使乔月洛此生体会到了纯粹的肉体之痛。她紧紧的咬着一块手帕,医生事先就告诉她说:很痛的,你要忍住,或者咬住你的手帕。那场痛整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她的牙齿不仅咬烂了那块手帕,还咬破了她的嘴唇。手术后,医生让她在床上躺半小时,那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她紧紧闭上双眼,她虽然还没有体验过死亡的滋味,但她在术后的痉挛和疼痛中感到自己己经离死亡很近了,或者已经死过一次了。

  张华福下午赶到了医院时,她刚好从手术室走出来。见到张华福,她便放声哭了起来,哭声穿过了镇卫生所的四合院。张华福弯下腰将她背了起来。她像虚弱了一样趴在张华福背上喃喃自语道: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堕胎了。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堕胎了。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堕胎了。张华福沉重的背着这个女人,穿过了南溪河,在夜幕降临之前终于到了家。

  人们对于肉体疼痛的记忆很快也就会淡漠的。乔月洛就是这样期望着一个新的梦想:等到张笛上小学时,就可以再次怀孕了。

  现在,这个梦想需要着这个女人躺在那个男人的身体下去,自从堕胎以后,乔月洛因为害怕再次怀孕而拒绝着男人的身体。多少年来,有难以数清的一个又一个午夜,每当躺在身边的男人从黑暗中伸出手来抚摸她时,常识告诉她说:男人又想要她了。男人用手抚摸自己,先是抚摸乳房,然后,那只手永远会沿着腹部滑下去,抵达她的私处。男人最终要的就是那个地方,并从那个地方进去,寻找到里面窄长的暖带。因为这个女人害怕再一次堕胎,所以,她推开男人的手是轻柔的,然后也是坚决的。之后,女人也会用耳语安慰男人:我们都要学会等待。等到张笛上小学以后,我每晚都是你的。男人就在这种充满幻想的安慰中一次又一次的睡着了。

  今天,显然是乔月洛最高兴的一天,那根捆绑她身体的绳索终于被时间之手剪断了。松了绑的这个女人回到茅屋后就洗了澡,等待着男人从荒野上归来。

  史小芽已经十七岁了,自从学校坍塌以后,他们这批大孩子就再也没有进学校。他们已经成为垦荒队的农场工人,他们的名字就这样进入了农场的档案录。那天早晨,他们就像他们的父母们早年一样,经农场编队后,开始发每人一双绿胶鞋、每人一双蚂蝗套、每人一把长炳弯刀一把锄头。从此以后,世界就从脚下开始拓展出去,每人的生老病死已同样编录在农场的档案史中。史小芽和她的同伴们编制于另一垦荒队,当史小芽穿上胶鞋之前,她又一次的来到了番石树下,这并不是番石榴挂果的季节,她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已经十七岁了,农场突然出了一个重大的政策,所以十七岁以上的农场在职工人们的子女,都可以录用为南溪农场的正式职工了。这意味着他们这群青少年不再是漂浮于荒野上的自由人了。这个政策的出世尤其得到了父母们的欢迎,这群开拓荒野者的心灵得到了宽慰。就像谢丽梅对史小芽所言说的那样:小芽,你十七岁,已经有一份职业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南溪农场的工人了,你生也是农场的人,死也是我们农场的人。你每天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去垦荒,下午沿着太阳落山的地方回家。这就是说,你已经找到你的命脉了,每个人出生以后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命脉在转动,我们的一生一世都难于脱离这命脉,它就是我们的圆圈,有了它,我们就会在这圆圈中不停地往前走,周而复始的往前走。

  史小芽平静而惊讶的倾听着母亲讲完了这番话,母亲只念过两年小学,之后,母亲就没有翻过任何书,也没有任何纸书拂开了母亲前额下的眼帘,尽管如此,史小芽在此时此刻,却倾听到了最令人回味的一番话。这些声音仿佛母亲使用针线时缝制的一针一线,至始至终地贯穿在了史小芽十七岁的生命线中,再也无法斑驳也不会游移在她的生命之外去。

  当史小芽又一次前来面对番石榴树时,属于她生命的另外一个时刻已经到来,因为明晨她将作为农场的编制人员,穿上那双黄胶鞋,戴上白色的蚂蟥套,肩扛长炳弯刀出发了。此时此刻,她又站在了番石榴树下,碧绿色的枝叶一如往常般轻抚着她那年仅十七岁的前额——这前额像一张最为干净的白纸,将开始记录她的青春。十七岁的史小芽已经开始出落成一个美人胚胎,苗条而修长的身体散发出北回归线地域中最清新的那种味道,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整个世界。一根粗黑油亮的辫子垂在肩后。就这样——史小芽在十七岁这一年,用沉默的自我仪式告诉番石榴说——从明天开现始,我将是南溪农场编制中的一名工人了。我就要迎着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去到属于我们垦荒的一个世界,这也正是我的心灵所期待的一个世界。番石榴树仿佛已经听懂了史小芽的声音,它面对充满着青春的史小芽热烈的摇曳着。现在,史小芽又来到了那片坟茔前,多少年就这样过去了,这些死者们就安眠于这片热浪激荡的山坡上,面对着天空和前来看望他们的生者。

  史小芽的双膝跪下来了,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她的灵魂才可能通过接触尘埃到达死者们去的那个世界。史小芽的双手摊开在大地上——以这样方式的触摸大地,同时也在与自己思念的逝者建立永不失去的联系,以此让自己的心灵获得某种慰藉。此刻,史小芽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她那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面对从番石榴树下延伸出去的时间,而在这里,时间就是每年开花结果的番石榴;时间就是死者的每一座坟丘上那些萎谢之后又长出的新草;时间就是史小芽用心灵所铭记的时间简史。周兵兵就这样走了过来,史小芽抬头看见了这个十九岁的青年,周兵兵的个子已经长过了一米七五,尽管他们的成长每天喝的是玻璃汤,咀嚼的是木薯饭——他们却依然茁壮的成长,像天地之间的万物迎着春秋变换着不同的形态。

  周兵兵告诉史小芽找她已经很久了,最后突然间就想起了番石榴就过来了。周兵兵来找史小芽是约她去山上走一走,周兵兵告诉史小芽,听说穿过这座山的原始森林,隔着一条红河就可以看到越南了。史小芽这周兵兵这么说便仰起头朝着远山看去,这里是北回归线的热带,每一天都依据着时辰和气候变换出不同的色彩。自然的色彩在这里是如此的虚无,每天晨曦弥漫时分,出现在眼前的视野仿佛水墨画泼出了一个无限生机的早晨,那些一阵又一阵的一天中最清新的空气会将人们从梦乡中彻底唤新,人们朝着地平线走去时,嘴里在呼吸着大口大口的空气。午后的时辰,是一天中最炽热的时间,每片树叶都充斥着热浪,光轮仿佛在疯狂的敛集热浪,然后又将热浪滚滚铺展出去。下午四五点钟的时辰,是一天中最柔美的时间,斑斓的垂阳以织物时最优雅的抒情开始寻找着回家的路线,这个时刻,也正是垦荒者们拖着疲惫之身心回家的时刻,他们的身心浸透在落日那最后的光泽之中,直到目光沿着落日下缓慢的光斑洒在山冈上。

  史小芽问周兵兵是否叫上小燕子他们?周兵兵迟疑了片刻说道:这次就算了,就我们俩人去吧!我还从来没有一个与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呀!史小芽羞涩一笑说:好吧!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哟,我们就上山吧!周兵兵甜蜜的笑了,这是史小芽的记忆中,周兵兵笑得最温柔的一次。现在,他们便开始转向番石榴所面对的那座山脉,这座山脉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座巨大的屏障。两个青年人转眼开始用他们青春的心灵开始进入了像蛇一样弯曲盘旋的小路。周兵兵的手伸向了史小芽——在这一刹间,史小芽突然又想起了被蛇咬过以后,周兵兵闻讯赶来了,没有多考虑就趴在马鹿草上用嘴为她吮吸毒液的场景。这个场景经常涌现在史小芽的眼帘下,久而久之,这个场景仿佛一幅油画被四方形的画框镶嵌于其中,永永远远的固定在了她回忆的屏幕上。史小芽将手伸了出去,从现在开始,似乎史小芽就已经将自己十七岁以后的手——伸给了沿着北回归线上这条生命的脉络,正是它可以伴随着史小芽去出入并经历生命中那些未知的时间。在这里所展现的时间除了地貌所变幻的时间,也是他们心灵史迹所演变的时间。在这样手牵手的时间里,生命也同时穿过了那些虚无的棉花——在云絮下的风荡起了他们的青春,让他们相遇或者在距离中分享着生命的磨砺,确定着人们在下一个季节中是否会在某条长廊尽头,看见一场轮回的虚无,听一次鹤唳的演奏。而此刻,美学的远境和不可知的茫茫然——成就了他们的梦幻一场。成就了他们手牵手进入的原始森林迷境,成就了那些巨藤所编织的空中花园。

  凉爽藤蔓下的荫蔽之地,区别了山下热浪滚滚的世界。这是因为海拨和经纬度改变了体外的气候温度。他们的眼睛惊讶而喜悦的掠过了那些用尽世间的纠缠所编织的藤蔓。松鼠们就在那些藤蔓中自由而雀跃中穿梭不已,在那凉爽的空中花园之上,他们同样能寻找到一线线碧蓝的天际。而就在这时,他们倾听到了一种异物的脚步和呼吸声。在他们不远处,一群褐色的麂子们过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麂子,它们生活在高山峡谷之间,因为山上有来自村庄的狩猎者,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它们脊背上的伤痕。尽管如此,它们仍在这座原始山林中搜寻着属于自己的食物,并以此繁殖着自己的生物群体。

  他们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候这群异物的闯入,此时此刻,他们离得很近,手牵手站在油松树下的藤架下,就这样,那群麂子们过来了。它们站在这藤架下用脊椎骨互相抚摸着,或者伸过头去,像人一样想互相依靠一种心与心沟通的力量。猛然间,一头麂子在抬头时看见了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两个人,他们对人类是保持警戒线的,因为狩猎人经常到山上来捕杀它们的兄弟姐妹们,所以,看见人,那头麂子就掉转身跑了起来。一刹那间,所有的麂子们也都掉转身跑了起来。转眼间,那群麂子们就已经从他们可能看得见的视野间消失了。两个人现在终于可以放开呼吸了,史小芽说:这就是人们所传说的麂子,它们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周兵兵说:我见过山下的村民们捕杀的麂子,它们被杀死以后分成块状,村民们就在麂子肉上撒上盐和辣椒粉,晾晒在屋檐下,晾干以后就成为了麂子干巴,我听说麂子干巴太香了。史小芽翘起嘴唇说:我永远都不会吃麂子干巴的。周兵兵笑了说:我们走吧!史小芽突然兴奋地说:让我们像那群麂子一样跑起来吧!于是,他们就这样跑了起来,像麂子一样穿过了浓密的屏障,两个人以自己不同的方式奔跑,似乎那群消失了踪影的麂子们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偶像,他们想用奔跑的方式到达山的尽头,以此看见那条红河,同时也看见河对岸的另一个国家——越南。

  像麂子一样奔跑的速度,使史小芽穿过了最后一片热带雨林,当她突然站在一片明亮的山冈上时,便感觉到了四野的寂静。史小芽在这寂静中寻找着周兵兵,可她怎么也搜寻不到周兵兵的影子。史小芽开始用声音呼唤着周兵兵的名字,然而,她的声音在辽阔的寂静中很快就消失殆尽了。史小芽的心开始慌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涌了上来。其实,周兵兵离她不过几十米,他趴在狩猎人的壕沟里正在看着史小芽,这个青春期的游戏,使周兵兵在此刻倾听到了少女史小芽急切的呼唤他名字的旋律,正是这灼热的旋律,使周兵兵的内心荡起了一种温暖的感情。而当他突然看见史小芽从眼框中涌出的泪水,他的心便一下子充满了心疼。

  周兵兵从壕沟中终于站了起来,辽阔而寂静的山冈之间就是少女史小芽的身影,他迎着史小芽的低泣声而去,史小芽一看见他就像寻找到了世界尽头的亲人。他走上前紧紧拥抱住了史小芽低声说道:小芽,别哭。小芽别哭。他嗅到了从史小芽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那不是人们用肥皂洗头的味道,那香味好像就是番石榴的味道。于是,他们又手牵手继续朝前走,不远处出现了传说中的红河,出现了河那边的另一个国家越南。于是,他们手牵手息地而坐,脚下有看不到的红河水,眺望是神秘的,这是自移居到了南溪问畔,他们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程,看到了祖国的边界线。

  

  乔月洛躺下来,因为那个幻梦与现实接壤的时刻已到。造人的梦想必须通过她与那个男人的肉体接触——从而进一步的溶解那亲密关系,才可能相遇男人的液体。这种古老的两性关系是维持女人和男人继续生活在一起的、为之搏斗下去的理由吗?她躺下去了,依然是隔着竹篱墙,乔月洛曾听谢丽梅讲过南溪农场已经开始策划新的图纸为这批湖南籍支边青年们修盖红砖房,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期待的梦想啊!那一天她们到南溪河滩上洗衣服,两人站在浅水的岸滩上漂洗着衣服,将它们晒在岸上的苇丛中,然后就坐下来聊天。这个下午是那么令人松弛而惬意。谢丽梅谈起了传说过的将要修建的红砖房,两个不同年龄的女人现在开始梦想着将要从南溪河畔升起的红砖房。她们以不同的现实生活复述着对未来红砖房的期待。谢丽梅已经熬过了作为女人居住在茅屋中的一切艰难岁月,她现在渴望的并不是女人的生育问题,而是被另一个困境所罩住,随同史小芽青春期身体的不断变化,作为母亲和女人的她已经敏感的预测到了——史小芽和他未婚夫关系的未来,这是一个必须尽早预测的未来。一男一女的亲密必须有一个属于他们的未来,哪怕他们是身居洞穴、荒野上的茅屋还是宫殿,他们一旦建立了看上去被人们认定的亲密缘份——他们就必须要拥有自己的未来。

  谢丽梅在之前为史小芽和她的未婚夫策划未来时,并不敢奢望住上什么青瓦砖房和红砖房——因为这些东西离她们的实际生活太遥远了。在这里,遥远就是万千距离,何况他们所生活的区域就是茅屋连着茅屋。所以,谢丽梅作为女人提前为女儿预测着未来时,也只是幻想着怎样在现有的茅屋中,改造已有的空间,当然这里的空间已经太窄小了,有孩子的家庭随同孩子们的相继长大,都已经仿效乔月洛结婚时使用的竹篱笆隔起了孩子和父母的空间。然而,当谢丽梅构造着那座茅屋时,她的忧虑顿然间升起来了:因为她再也无设想茅屋中安置上新的篱笆了。就在这时,传说中的红砖房的构想从热风中进入了她的耳朵,同时也会在她的幻想视野中展开,她嘘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说道:等到那些红砖房从南溪河畔升起的时候,史小芽就可以同她的未婚夫在红砖房里边结婚了。

  现在,坐在谢丽梅身边的乔月洛,以她自己的处境在期待着红砖房的传说,尽管这只是谢丽梅所告诉她的一个传说,然而,从这一刻开始,一个关于居所的幻梦开始演变在这个女人的现实生活中。最近以来,她感觉到了张华福的一种变化,当她躺下时,男人不再像从前一样频繁的想要她的身体了,男人在黑暗中对她耳语道:孩子们已经逐渐长大了。竹篱笆墙那边不隔声音啊!她明白了,因为哪怕是夜深人静的下半夜,男人和她的身体接触时,身体下的竹篱笆床也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做父亲的张华福是敏感的,在这种房屋的处境中,那个等候着造人的梦想被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抑制下去了。而现在,一个新的梦想诞生了,因为传说中的南溪农场要在南溪河畔建造红砖房子了。乔月洛是多么渴望着有一间属于她和张华福的房间啊。从这一刻开始,乔月洛又有了一个新的等待的现由:从现在开始,她要放下那个在茅屋中与男人造人的梦想,她要像所有人一样研习等待的魔法。

  人们研习魔法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两个女人从南溪河畔的苇丛中收起了已被太阳晒干的衣服。她们现在已渐渐的离不开了南溪河,尤其是在她们的视野中已经冉冉升起了传说中的红砖房。这一天,是两个女人最兴奋的时刻。为了那些红砖房从南溪河岸耸立的那一天到来,她们现在将回去继续喝玻璃汤,咀嚼木薯饭,住茅屋。这就是她们不断从时间中研习的魔法吗?而随同这些魔法的进程,等待她们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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